不知道?
这是什么回答?
江媛抿唇沉思了一会又问:“你们自从上次吵架到现在还没和好呢?”
两人在同一家律所,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使不说,也能察觉得出来。
鹿景亭无奈长叹,望着桌前像小山一样堆叠的文件,头疼道:“我看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有时候觉得很近,但又莫名其妙拉远,有时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喜欢,可这种感觉转瞬就消失,快得就像是错觉。”
“就像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江媛好笑的问。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某件事情上,只有一方表现出热情或意愿,而另一方则对此不感兴趣或不给予回应。就像是两匹马并排拉马车,一只奋力往前,而另外一只却根本没使力气,所以不停往前的那头就非常迷茫和疲惫,甚至还有点生气。”
“对对对。”鹿景亭忙点头,这番话完美形容了他此刻心里的感觉。
不愧是合作多年的搭档。
“所以,我该怎么办?”
“嘶,难得啊,在工作中雷厉风行,聪明绝顶的鹿大律师居然也有请教我的时候。”
江媛得意一笑。
“请教可以,但不能免费服务,要知道我现在的咨询费可是很贵的。”
“行,按你现在的时间收费。”鹿景亭摇头无奈苦笑,着急的问。“快以你女性的角度分析分析。”
江媛端起茶杯往后一仰,手指轻敲杯壁,从容笑道:“很简单,你只要弄清楚识君真正想要的东西就行。”
“真正想要的东西?”
“她和其他普通女生不一样,不物质,更不看中金钱和地位。况且,那样家庭出生的女孩子,家风好,心气正,所以 一般的东西打动不了她,只能用真诚来换真心。”
这倒是。
记得在瑞洪镇团建那次,他被她的同事看穿身份,她当时十分惊讶,还说她从未查过关于他的一切。
好像从个时候开始她对自己就有所疏离。
难道还是因为彼此家庭背景?
见鹿景亭陷入沉思,江媛继续说:“她从大学时就喜欢你,还猛烈追求过,经过九年沉淀仍然喜欢,这种情感不会轻易改变,所以,她之所以别扭,一定是陷入了自卑的情绪里。况且,她现在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不确定性,所以这种自卑是毁灭性的。”
同为女生,在喜欢的人面前,自尊心总会低到尘埃里。
这一点,他确实没有考虑到。
他们才在一起就面临异地,彼此都没时间好好了解过。
即使认识多年,但依旧是两个陌生的个体,不了解,更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想起那晚说的话,心一阵揪疼。
“我知道了。”
江媛挑眉:“终于想明白了?”
“嗯,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她时间,她的腿还未痊愈,更面临着长时间的康复治疗,应该也没心思想这些。”
“倒也不算笨,不过眼下你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江媛将放在面前许久的文件递到鹿景亭面前。
“齐氏集团销售部总经理齐淮指名想让你接手的案子。”
“齐淮?”
鹿景亭微愣,快速打开文件夹,盯着文件上方赫然几个大字,眉头紧皱。
“遗产委托书!我记得齐淮年纪不大,好端端立这个干什么?”
“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你看看遗产继承人是谁。”
文件迅速被翻到最后一页,在继承人那一栏上面赫然写着更为熟悉的名字。
“所以,鹿满真是齐淮的儿子?”
江媛见鹿景亭面色不改,试探性的问。
“嗯。”
“难怪,我也见过齐淮几次,每次都觉得他眉眼特别熟悉,原来是像小鹿满啊。所以,这事要告诉小鹿总吗?”
“身为律师,职业守职第一条就是必须保护好委托人的个人隐私。不过,他心思还挺深,如果真想不被发现,随便找一个律师代理就行,非要我来接的意图太明显了。”
鹿景亭了然一笑,利落关上文件。
“想借我的手来告诉我姐这件事。”
“示弱装可怜,再拿出所有财产表真心,确实是哄女生的好手段。”
江媛赞赏点头,将文件收好。
“既然这样,那我就勉为其难做一次红娘,体会体会成人之美的快乐。”
“就不怕被起诉?”
“反正左右不过进你们家口袋,有什么好怕的。”
江媛说完麻溜起身抱起文件就出了办公室。
室内又恢复安静,鹿景亭掏出手机,点开鹿久久的联系方式。
【她怎么样?】
【放心,没事,刚吃完饭正休息呢。不过你那头条新闻怎么回事?我这个忙到飞起的医生都看到了,医院的小护士都在悄悄讨论,你和那个金言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识君看到了吗?】
【当然!!!!!】
鹿景亭心一紧,正准备问她的反应时,又快速挤进来一条。
【不过识君反应不大,还跟我讨论照片拍挺帅的。但脸上的失落非常明显,就说你这办的什么事!过分!】
要不是担心识君真和鹿景亭分手,她才懒得回复。
【而且识君周一手术,虽然不是大手术,执刀医生资历也挺老,各方面都准备好。但你真不打算过来看一下吗?”】
去看她?
怎么会不想!
他想她快想疯了!
但一想到她冷漠疏离的态度,炙热的心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冰凉刺骨。
见对方迟迟没回复,鹿久久无语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望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人,忍了好一会才犹豫的问:“你,不会真的打算要跟我哥分手吧?”
顾识君眉头微微皱了皱,又很快舒展,过了一会缓缓睁开。
“刚才新闻上面的照片好看吗?”
“哈?”鹿久久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照片?”
“就是那张他和金言并排站在一起的照片,光鲜亮丽,郎才女貌。”
“啧,那都是不明真相的网友瞎说的,你怎么还看进心里了。”鹿久久赶紧解释。
“不,看到那张照片,才让我清晰认识到,他的身份和地位。也明白像我这样普通的人不适合和他站在一起。”
等等。
身份地位?
普通人?
鹿久久心口一凉,无奈叹息。
“识君,你,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以前的你,天真,烂漫,热情,自信,执着,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世俗的东西。”
是啊,以前的她确实不会看重这些。
因为在她眼里这些都不重要。
可真正在一起之后才发现,这些看似不重要的东西,就像会变大的石头,起初很小一块,但随着时间,不断慢慢变大,变沉,变重。
让她无法忽视。
所以,才想努力工作,努力找到属于自己的闪光点。
最后却弄成这个样子。
因为太想成功,太想证明自己!
眼睛忽然一热,顾识君吸吸鼻子,望着窗外逐渐闪亮的霓虹灯,微微一笑。
“你说的那个女孩,她早就不见了。人们常说,成长的阵痛是残酷且持久的。以前我还不信,可经历这么多事,终于明白,有些事真的强求不了。”
望着识君染红的眼,鹿久久的心也跟着一酸,眼睛通红。
“可你喜欢他,爱他,真的舍得放下吗?况且,错过他,你可能会后悔一辈子。为什么要用未来没有发生的事去折磨现在的你们?这对你对他都不公平!”
心里的酸越酿越浓,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砸下。
“我知道不公平啊,但我真的很害怕!”
拉起被子捂紧头,任由眼泪滚落。
“久久,我很怕拖累他。如果以后真的只剩一条腿,起居生活都需要人照顾,甚至……甚至连给他倒杯水都不行,这样我一定会崩溃的!”
爱,是相互体谅,扶持走完一生。
即使这些事可以用钱解决,但在心理上的毁灭和打击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心酸到不行,鹿久久吸吸鼻子,深呼吸。
“我知道,无论现在说什么,你都无法趟过心理那关。但现在还没手术,即使手术结果情况很差,那也可以想别的办法嘛。千万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否定自己好吗?”
“嗯,我知道。你先去忙吧,我想睡一会。”
“好。”
鹿久久从病房出来还没走几步就撞见站在墙边的宋皓。
难过的心情瞬间扩散得更大,她委屈的跑过去紧紧抱住宋皓,声音闷沉。
“别哭了。”宋皓柔声安慰。
“怎么办,我劝不了。识君现在深陷在悲观的情绪里,感觉有个黑洞在不停把她往下拉,身体上的伤可以痊愈,但心理上的伤就难了!”
宋皓摇摇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长长叹息。
“如果我是识君,估计还不如她呢。”
“什么意思啊?”
“识君外表看着开朗,坚强,其实从小就过得特别不如意。干妈对她要求高,不管是从生活还是学习都严格要求,只要没达标少不得批评。还好有干爸从小护着,不然换任何一个人早就崩溃了。可是……干爸在她刚上大一那年突然离世,这世上最护着她的人突然离开了,这种打击是毁灭性的。”
“所以,她那个时候才断绝了所有联系,休学入伍?”
“对,干爸一直希望识君能继承他的衣钵,做一个人民警察。但识君那个时候还小,觉得当警察太幸苦,又特别喜欢短跑,刚好也考得云大校队,就立志当一名运动员。干爸没强求,反而很支持。对于干爸来讲,只要识君开心,一切都不重要。”
“天呐!”
鹿久久惊恐的捂紧嘴,晶莹的泪水从脸颊滚落。
“她为了向我哥告白,不仅带伤训练,还参加比赛,结果因此断送了她的运动生涯。又刚巧碰到父亲突然离世,双重打击,得要多坚强才能挺过来!”
宋皓重重点头。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打击,入伍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说话,也不与人交流,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每天吃饭,训练,睡觉,跟丢了魂一样。后来,还是因为同队一个叫余琪的女生拉着她说话,社交,硬将她融入生活里,才让识君慢慢从悲伤里走出来。”
“那后来呢?”
鹿久久握紧手,揪心的问。
“后来……”
说到这里,宋皓都忍不住难过。
“老天爷总是喜欢跟她开玩笑,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余琪为保护她不幸去世了。”
“什么!”
鹿久久觉得眼前突然一黑,震惊,心疼。
“不是,为什么啊,老天爷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啊。余琪带识君走出那么困难的时光,对她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是啊,谁说不是呢。那次任务受伤,她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年,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一般人真的很难挺过来。”
难怪,难怪她这么悲观。
重要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换谁都没办法接受。
所以她怕真的变成残疾,怕拖累鹿景亭,也怕自己会让鹿景亭变成笑话。
鹿家二少的女友是残疾,确实是个很疯狂又戳心的现实。
“听你说完,我觉得识君更不应该轻言放弃。”
“为什么?”
“她的前半生受了这么多苦难和折磨,后半生就应该被好好保护。而且以我哥的性格,绝对能护好她一生。”
宋皓抿唇一笑,宠溺的说:“是吗?那你相信我吗?”
“相信你什么?”
“相信我也能护好你一生。”
“嘶~”鹿久久微眯起眼,沉闷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宋先生,你这是变相在向我求婚?”
宋皓黝黑的脸瞬间一红,不自然别开目光。
“哪有这么草率,况且,你现在正是上升期,不合适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鹿久久一眼就能瞧出他话里的真假。
心里一乐,牵起他略微粗糙的手往黑沉沉的消防楼道走。
“砰”的一声,厚重的门被狠狠关上,声控灯亮了又灭。
鹿久久霸气将双臂撑在他两肋之间,歪头坏笑:“你可能不太了解,以我的身价买下医院都可以,还在乎升职?”
宋皓脸热得像被烧红的锅,愣愣的问:“所以,你想包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