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莲莲将背回来的三幅画都取了下来,先打开了一幅给赵清婉看。
“娘娘,您看,这画儿是不是画得很好?莲莲觉得,跟您的画风挺像的呢!”
霍莲莲打开的是一幅远山近水泛舟图。
远山连绵而朦胧,与灰蒙蒙的天水共一色。
天边,有一只掉了队的大雁正飞往远方。
而近水上,是一蓑笠翁在孤独地泛舟。
这样的画风,确实跟赵清婉有时候的画风极其相似。
而画上的落款,意外,也不意外,便是她曾经无比熟悉,看过无数遍的“宴子勋”三字。
“孤舟,独雁,远山,子勋……”
赵清婉轻轻抚摸着画中的风景,眼眶湿润地喃喃自语道。
“子勋?娘娘,莫非你也认识这作画的书生宴子勋?”
“莲莲,你这画是从哪里买的?”
“就街上买的啊!”
见赵清婉观赏这幅画时的神情如此感伤,此刻又如此激动地问她。
霍莲莲疑惑地蹙着眉回道。
“哪条街?此人长什么样子?年纪大约几何?你快说给我听听!”
“就长乐街啊,这宴子勋看着应该跟皇上差不多大,就二十多岁吧。”
“长得嘛,嘻嘻,若用两句诗来形容,那便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与他应是极相配的!”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嗯!这可是莲莲脑袋瓜子里能想到的最贴切,最适合的两句形容了。莲莲保证没有夸大其词!真的,娘娘,那宴子勋就是长这样的!”
“呵呵,你形容得确实颇为贴切。子勋,的确与这两句诗颇为相配……”
“娘娘,您怎么了?您认识那宴子勋是不是?”
见赵清婉边说着,边泪眼模糊地缓缓摩挲着那幅画,霍莲莲不由关切地问道。
赵清婉知道自己失态了。
随即有些窘迫地抬手拭了下眼角的泪。
轻扯唇角道:“他是我在萍县认识很多年的……一位学长。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远也来京城了。”
“我在这京城里,还从没遇到过一个家乡的人,他是第一个。所以,一下便让我勾起了思乡之情。”
“哦,原来他是娘娘您的同乡啊,怪不得!”
“呵呵,莲莲,我那学长是在长乐街摆字画摊吗?就他一个人吗?”
“对,他就是在那儿摆字画摊,就他一个人。我当时走过去的时候,他一直在认真地低头看书,像个书呆子一样。”
“不过,同他交谈了一番,又觉得这人也没这么呆,嘻嘻……”
“呵呵,我这位学长确实没这么呆。”
听到霍莲莲直率地评价着宴子勋呆不呆的话。
赵清婉脑海里不由想起二人曾一起相处的,少年少女之间悸动而甜蜜的旧时光。
脸颊不自禁地微微泛起了一抹红晕。
心里随后又涌起了一阵苦涩。
那些悸动而甜蜜的纯真美好时光,终究是成了回不去的回忆了……
她随后接着问道:“那学长字画摊的生意今天好吗?”
“呃,反正我过去的时候,就我一个人买,没见到别的人在买。”
“不过那宴子勋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在乎那字画摊的生意似的。”
“娘娘您看,我拿回来的这三幅画,其中一幅,是他为了感谢我懂得赏识他的画儿,要免费送给我的。”
“我觉得白拿他的画儿不好意思,便礼尚往来,一下买下了两幅,当是回报他!”
“哦,那他这画儿卖多少银子一幅?”
虽然听到霍莲莲说,宴子勋好像不怎么在乎字画摊的生意。
不过,他这么远跑到京城来,总得要银子生存。
赵清婉不由有些担心他的收入和生活情况。
“五两一幅。”
“哦,还挺便宜。”
“可不是,我也说他这么好的画儿卖得便宜了。不过那宴子勋还挺豁达的,他说在寻常闹市里卖字画,只能卖这个价。”
“嗯,他这话倒也说得没错。对了,莲莲,你下个月,还会去长乐街吗?”
“嘻嘻,娘娘是不是想问,莲莲下个月还去不去宴子勋的字画摊儿?
“嗯。”
赵清婉微微点了个头。
心里有些不大确定。
霍莲莲到底有没有看出来,她和宴子勋之间的关系不寻常?
“去啊,我都跟那宴子勋说好了,下个月还会去买他的画儿!”
“哦,那就好。那你这几幅画,可不可以先存放在我这儿,我想学习下学长的一些画法。”
“当然可以了,这两幅画,莲莲本就是买来送给娘娘您看的。”
“不过,这幅小些的,莲莲想放在自己那儿存着。因为宴子勋说,这幅是送给我的……”
霍莲莲抱着那幅小些的画,面露一丝羞涩地说道。
赵清婉瞧她第一次流露出这般小女儿情状,猜测她许是对宴子勋动了心。
神情顿时有些不自在。
不过很快便恢复寻常道:“好,他既是说送给你的,那我自然不夺人所爱了,那就这两幅放在我这儿吧。”
“嗯,好,那这两幅便是娘娘的了。”
“娘娘若喜欢宴子勋的画,莲莲下个月再帮您多买几幅回来。嘻嘻,顺便也能让宴子勋这个穷书生多挣些银两。”
“呵呵,莲莲你真是有心了。那不如这样吧,我先给你一百两,以后,你看着买好了。”
“娘娘,这怎么行,莲莲可不缺这点买画儿的银两!”
“你不缺是你的事,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必须拿着。”
“我记得你以前可说过的,你最爱银子了,如今怎么有银子却不要,莫非是嫌少了?”
“莲莲怎么会嫌少?嘻嘻,那好吧,那莲莲便不客气,收下娘娘的一百两便是了!”
“这便对了。”
赵清婉随即马上唤云袖进来,让她在她的体己钱里取了一百两给霍莲莲。
这钱,她不能直接给到宴子勋手上。
唯有通过让霍莲莲每月去他那儿买画儿的方式,婉转地给他了。
她不知道他如今过得怎么样?
只是想着,他一个家境寻常的书生千里迢迢到京城来,生活定是不容易的。
而她被困在这皇宫里,如今又身怀六甲,不便偷偷出宫见他。
能帮到他的,除了用这个方式,一时实在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