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确是个高手，在不借用手机作弊的情况下，我很快就被他杀得片甲不留，最后他只是简简单单的走了一步马，便将军。
老李的兴趣却并没有因为虐菜而减半，反而意犹未尽拉着我想要再来一把。
我的目光瞥向不远处的车子，因为疲惫，谭滢靠在副驾驶的玻璃上已经睡着了。
我下棋的兴致荡然无存，心中多了一丝愧疚和不忍。
我回头看着驾校的大门，我确定我是冲动了，我的目的是为了改变自己，让自己能给谭滢一个像样的家，可现在全被搞砸，又一次回到迷茫的原点。
我起身告别老李，朝着汽车的方向走去，我要回家，带着谭滢回家。
可身后很快就响起老李的声音，他叫住我，我回头，老李匆匆从小卖部出来，手里拿着一整条未拆封过的中华。
他小喘着跑到我面前，将整条烟塞给我。
“老李，你这是干什么！”
老李摆了摆手，冲我道：“拿去吧，算我送给你小子的礼物。”
“不行老李，这太贵重了。”
我赶忙将烟塞回老李手上，老李却死活不肯拿着。
这让我更加为难了。
老李是个要强的小老头，所以一直守着这个小卖部，没有给家里的年轻人造成负担，可小卖部的生意我知道，虽然在驾校门口又挨着轻轨站，但实际上生意也不稳定，大多数的时间，老李一天的营业额都不到一百块钱。
可他现在硬塞给我的这条烟就不止一百，我第一次看着老李的身影感受到了离别和不舍的情绪。
是，我是经常和老李打闹没个正行，可要说在驾校这么久，老李也是我最亲的人。
我一直不知道老李对我是一个怎样的态度，可今天我知道了，虽然老李平时总挤兑我，可他也是这里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所以在我要离开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出一个孤独老人对后辈的不舍，这条烟就是他赋予的牵挂。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以至于有些哽咽的望着他，“老李，我平时没少惹你生气，现在我都要走了，你这是干嘛吗，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待会我要是哭了怎么办。”
老李背着手，瞪了我一眼，又恢复平时的模样冲我道：“你个龟儿，男子巴萨哪儿这么矫情，给你你就拿着，哪来这么多话。”
“老李，别这么凶吗。”
“去去去，赶紧滚蛋，老子看着你就心烦……把烟拿着赶紧走，平时少抽点，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当回事，这烟不是个好东西，能戒就戒，不能戒就少抽一点，对自己好……以后没事就多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是挪不动了，回来看看陪我下把棋。”
老李似乎不愿意看着我离开，已经转身朝着小卖部走去。
我拿着烟站在原地，看着他略微佝偻的背影一步步走向无人问津的小卖部，我的目光看向门口的躺椅，我知道，那是老李一直坐的位置。
风吹车鸣，头顶的树叶被风吹动，发出莎莎的响声，阳光斑斑点点的穿过绿荫，洒在地上和老李的背上，我想……老李真的是老李，他的老已经刻在他衰老的躯体上，与生活同化。
我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老李，要不你把店关了好好养老吧。”
老李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背着手一步步朝小卖部门口的躺椅上走去。
……
回到老街的居民楼下，将车停好后我叫醒谭滢。
谭滢慵懒十足的看着车窗外道：“怎么回家了？不是说好一起去买菜吗？”
“先回家，我现在就去买，你好好回家休息。”
谭滢沉默了一下，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超市离家不远，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养好精神待会给我打下手。”
“那好吧。”
谭滢撇撇嘴，冲我做了个鬼脸，失落的下车。
又在我愣神的时候走到挡风玻璃前，左手叉腰，右手举起来指着我，露出气鼓鼓的样子望着我。
她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好像没想到什么放狠话的句子，于是指着我的手手指朝我勾了勾。
我疑惑的看着她。
谭滢继续朝我勾着手指，示意我下车。
我下车走到她面前，她却突然抬起手又制止我朝她靠近。
于是我就这样懵圈的站在离她一米开外的位置，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做出了一个我始料未及的举动。
她就这样朝我跑了过来，双手搂着我的脖子狠狠跳到我身上，我被撞了一个满怀，手下意识接住她，她却已经面带笑容的看着我。
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姿势，我们的身体紧紧抱住一起，她的脸就在我的眼前，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和呼吸声。
我就像被温柔狠狠击中，沉溺在这无与伦比的惊讶里。
谭滢望着我，脸上温柔的笑容已经杀光我的脑细胞，她居高临下的望着我，低头在我额上一吻。
温柔的触感让我石化，我还没来得及感受这刻的心情，谭滢已经率先从我身上下来，耳朵微红的避开我的目光。
“你快点去买菜，我累了，先回家。”
谭滢在我的目光中快速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我才骤然回神，抬起手摸了摸额头被她亲吻过的地方。
一切的烦恼好像都被这一吻打开删除的开关，我傻乐的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三楼阳台的玻璃门被推开，才转身小跑着离开。
跑，不是因为害羞，相反，我是为了能早点回家。
在超市买好东西，我拎着袋子往家赶，却在路过早餐店的时候停了下来。
老夫妻的儿子坐在早餐店的门槛上抽烟，他没有穿上店里的衣服，就连脚边都堆满了横七竖八的烟头。
他低着头，心思全在手里那根快要燃尽的香烟上，以至于我都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才抬头看着我。
他朝我摆了摆手道：“店里今天不做生意，你请回吧。”
我看着他，又抬头望向早餐店里面，所有东西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只是那一层层叠起的蒸笼里，却没了早餐店熟悉的味道。
我在男人身边坐下，想了一会儿，也掏出一根烟给自己点燃，正好男人的烟已经燃到烟头，就在他把烟头丢掉的时候，我把烟盒递到他面前，示意他拿一根，他却摇着头拒绝了。
我收回烟放进口袋，将嘴里的烟深深吸一口后夹在手上，有些遗憾的朝男人问道：“这店真不打算开了？”
“不开了，留着老两口心里始终挂欠，所以已经准备卖了。”
男人说完，又抬头看向我道：“我对你有印象，你是那天晨跑的人，你应该也是我爸妈他们的常客吧。”
“算是吧。”
我没有说谎，在我还有吃早餐这个习惯的时候，这家店确实是我每天早晨都会吃的，可后来上班后，吃早餐的习惯就渐渐没了，从那时候开始，我来早餐店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
看得出男人对早餐店也有感情，可脸上却充满着不得不舍弃早餐店的无奈，于是在替早餐店感到可惜的同时，我朝男人问道：“现在有人打算接手吗？说实话，这店位置有点偏，要不是叔叔阿姨做的味道好，回头客多，一家店开在这里是很难的。”
男人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有，有一家成人用品的老板想接手这里，想在这里开一家成人用品店。”
听到这个回答，我并不意外，毕竟这里位置的确不好，而成人用品店是无人售卖模式，投资会小很多，再加上成人用品这块的利益属于是暴利，所以很合理。
只是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还是有些感慨，以前的早餐店是给人补充能量的，换成成人用品店后，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在这里开始消耗能量。
男人见我沉默，于是起身走进店里，准备将垃圾拎出去倒掉，看着男人的身影和早餐店的画面融为一体。
闻着空气中残留在记忆中的气息，想到早餐店门口每天大排长龙的样子，我突然有了一股想接手这家早餐店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