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俏钻出了汽车,随后跟着沈达,第二辆车下来的是谭四和艳阳天。
小阿俏和以前可大不一样,一袭墨绿色绣花旗袍,头发也拉直了,剪成了短发,她本来就个头不矮,这修身旗袍一穿,更是妩媚之中带着飒爽。
青帮弟子大都认识小阿俏,见了她,慌忙鞠躬行礼,齐声叫道。
"姑奶奶好!"
为什么不叫阿姐?是因为小阿俏的辈份太高,她比陆昱晟还一辈,陆昱晟见了她,也得叫一声姑姑。
小阿俏点点头,师爷和顾嘉堂迎了上来,躬身行礼,还没说话。
"嘀嘀"汽车声又响了起来,众人转头看去,打头是一辆福特车,后面是一辆卡车,站满了凶神恶煞一般的黑衣大汉。
师爷急忙跟小阿俏施了个礼。
"姑奶奶,请见谅,大阿姐到了。"
小阿俏站住了,林桂声的辈份和她一样,但是年龄比她大,叫一声阿姐没毛病,小阿俏没有见过林桂声,尽管她是乌龙的女儿,可是江湖地位和青帮的执行人来比,差的是太远了。
谭四和艳阳天走到小阿俏身边,这俩位和林桂声相比又差了许多,在上海滩的黑道上,辈分是逾越不了的鸿沟。
汽车上先下来的并不是林桂声,而是林姐,这个女人依然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一样,摇曳多姿,可就这样一个外表娇弱的女人,师爷只要看一眼,就会从脚底冷到头顶。
因为他知道了这个女人真正的身份,红灯照的二当家,名震天下的林黑儿的妹妹林心儿,就是这个表面上纤弱的女人,划开了松沪督军大帅卢永祥的脖子。
林姐在车下站定,伸出皓腕,林桂声扶着她的手下了车,林桂声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绸布衣服,头发上插着一朵白花,这可是重孝啊,通常是未亡人才穿戴的,不知道霍天洪知道了,会不会不顾双腿已废,从轮椅上跳起来?
黑衣大汉们早已下了车,静静的围在林桂声周围。
师爷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些人他一个都没见过,他的心里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大阿姐好!"虽然声音参差不齐,但是在场的青帮弟子上千人,喊岀来的声音震耳欲聋。
"大阿姐"师爷夏俊林一如既往的恭敬。
林桂声没理他,扶着林心儿的胳膊,向灵堂走去,路过小阿俏几人的身边,林桂声停住脚步,凝视着小阿俏。
"小阿俏?"
"是,阿姐。"小阿俏微微点头,语气中并没有恭敬的成份。
林桂声语气淡淡地,一个鸨母也敢在她面前端着架子?看来,这江湖要反了天了,林桂声看了一眼教头沈达,沈达还是一副沉稳的模样,不惊不喜,不躁不急,守在小阿俏身边,像是一个保护神,林桂声暗暗叹了口气,自家的男人,外面的男人死的死,残的残,逼得她一个女人出头露面,实在是让人心里空落落的,可是又一想自己唯一的崽儿,林桂声又打起了精神,散发出上海滩青帮当家阿姐的气势。
"谢谢。"
说完,林桂声向里面走去。
小阿俏知道她的谢谢,是因为来祭奠陆昱晟,小阿俏知道,自己的底蕴太浅,尽管现在她已经全面接管了张万霖的地盘,但是凭势力而言,还是赶不上霍天洪和林桂声,至于出身,小阿俏并不觉的自己比林桂声低,交际花和女流氓?哪一个更干净?谁比谁强?谁比谁弱?
二十几个黑衣大汉随着林桂声进了灵堂。
小阿俏几人也进去了,上柱香,拜祭一下,这是江湖规矩。
师爷在后面,迟疑了一下,侧头对顾嘉堂低声耳语了几句,顾嘉堂点点头,转身离开….
林桂声在林心儿的搀扶下走进了灵堂,青帮的叔伯们都纷纷站了起来,和林桂声打招呼。
可是再一看随后进来的大汉,这些青帮的大佬脸上都变了颜色。
青帮执法堂!这是青帮独立的堂口,只有帮中的弟子犯了欺师灭祖的大罪,执法堂才会出面执行家法,能进执法堂的弟子,不光要身家清白,而且武功要高,就这样打个比方,现在的霍震霄在任何一个执法堂弟子的手上,走不过十招。
陆昱晟的两个儿子扑过来,抱住林桂声的大腿放声大哭。
"嬷嬷…给我阿爹报仇啊……"
林桂声摸着陆维宁和陆维素的头,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好孩子,你们放心,嬷嬷一定会为你阿爹报仇的。"
不远处的师爷听了,心里像打鼓一般,不祥的预感愈加强烈,他忍不住摸了摸腰后别着的枪,心里安定了一些。
霍震霄爬了起来,却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十几个时辰水米没打牙,一直跪着,腿又软又麻,他挪到林桂声身旁,低低的叫道。
"姆妈…."
林桂声没有理他,径直和林姐走到棺椁旁,按照风俗习惯,出殡之前,棺椁是不需要盖盖子的,陆昱晟已经被道士整过容,缺失的头盖骨也被用绸巾盖上了。
林桂声望着陆昱晟的遗容,反倒没了眼泪,只是脸冷了下来。
"林姐。"
"大阿姐。"
"动手吧。"
"是。"林心儿上前一步,俯下身子,将陆昱晟的头颅托了起来,细细查看。
众人都懵了,却没人敢询问,林桂声可是心狠手辣,当年,陈老四就是多了一句嘴,就被大卸八块,扔进了黄浦江里喂了王八,这个对于这些青帮的叔伯来说,可是记忆犹新。
良久,林心儿才放好陆昱晟的尸体,扯下汗巾擦手,凑近林桂声的耳边低语,林桂声的脸色逐渐铁青了起来。
林心儿直起身子,招了招手,一个执法堂弟子搬过来一把椅子,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棺椁前。
林桂声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沉声说道。
"霍震霄,夏俊林,你们把昱晟出事前的事说一遍。"
霍震霄刚要开口,师爷抢着说道。
"大阿姐,当时张园里里外外都是兵,有扶桑人的,城防司令部的,场面混乱,到处在打枪,陆先生我们逃了出来,我就见陆先生一下子跌倒了,脑袋,脑袋被流弹打中了。"
霍震霄点点头。
"姆妈,我听到师爷叫我,我回头一看,昱晟叔已经倒下了,脑袋全是血。"
林桂声皱了皱眉头。
"回头?也就是说你是跑在前面,并没有见到你昱晟叔中枪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