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开拔前,叶蓁蓁站在战骁面前,微微踮着脚尖,为他整理披风。
战骁眼神无比眷恋地在她一张俏脸上流转,身子也微微下蹲着配合她。
让叶蓁蓁想起,两人初识那阵子,她每每为他宽衣或穿衣时,他总要踮起脚尖戏弄她……
果然,时移事异,短短数月,他们之间,心境却有了如此大的不同。
“等我回来,回来给你名分。”他柔声承诺着。
心里想着,待这次出征回来,立了军功,应该可以禀明皇上,破例给她一个安稳了。
他不求富贵人家的女子联姻,只求与自己心爱之人能长相厮守。
如果他当真娶了一出身卑微的丫鬟,皇上也不用担心他们战家与联谊之家合起伙来谋朝篡位啥的,岂不是一举多得?
叶蓁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却也说不出别的。
“嗯,保重。”
三王萧胤早已上马,耐心地等待着那依依不舍的两人,对于叶蓁蓁,他是印象深刻的,不过此情此景,让他明白,斯人已有良配,他便不会再多想。
至于叶蓁蓁,此时一颗心全在战骁身上,心里也为自己做的事而忐忑和不忍。
对旁的人、事,全然无暇顾及,自然也感受不到那马上之人,看向她略带了些惋惜的目光。
战瑶跟在叶蓁蓁身后,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萧胤,一脸娇羞。
萧炼在城门之上,远远眺望着下方一干人等的动静,若有所思
……
待大军正式开拔,原本灰蒙蒙的天,已然大亮。
眼见队伍远去,叶蓁蓁与战瑶正要上马车往回,却见一小太监过来传话,说是贵妃娘娘邀请战瑶进宫一趟,有几句体几话要与她说。
“贵妃娘娘?”战瑶眨巴着眼,好似从未与此人打过交道啊,能说些什么体己话?
不过,既然人家都找到她了,也不好直接回绝。
战瑶便跟着小太监上了另一辆马车。
叶蓁蓁上马车后,嘱咐车夫往回,便靠着车壁假寐,
——今儿起了个大早,昨晚又没睡好,属实有些犯困了。
殊不知车夫并没有沿着往回的路走,而是中途拐了个小弯……
等马车停下,叶蓁蓁掀开帘子准备下车时,才发现车子并未停在战府门口,而是停在之前他去过的那个青楼后门。
只看到那门口站着的夜鹰,她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次与前次不同,也不用人押着,她自觉走至夜鹰面前,夜鹰转身,便在前面带路。
他们踩着台阶上到二楼,往里走,行至最里面一间包间。
夜鹰将门推开,自己却并不进去,而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叶蓁蓁也不扭捏,抬脚往里,随着她身子刚一进门,后面的门便被轻轻阖上。
叶蓁蓁扭头瞧了一眼,心内还是略微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单独见皇帝,这天下第一人,她还是有些敬畏的。
她进来时,萧炼正临窗覆手而立,望着窗外的某处风景,思考着什么。
只一个背影,就给人一种王者的威严之气。
“奴婢参见皇上。”叶蓁蓁赶紧行礼。
皇帝并未立即转身,也未喊平身,而是让她保持行礼的姿势很长一会儿。
皇上不喊起,叶蓁蓁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心中偷偷思量,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惹恼皇上了?
可是,他安排的两件事,她都有按质按量地完成了啊?
过了许久,皇帝才转身,一双威严的眸子,居高临下地在她身上各处一一扫过。
“起来吧。”萧炼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考究,“前两件任务,你都完成得不错。”
“还得亏了皇上的精心部署。”闻言,叶蓁蓁刚站直身子,不得不又行了个礼拍马屁。
哎呦喂,我的老腰呢!她心里暗暗叫苦着。
“不出意外,战家很快便该不行了。
届时,战府的老老少少估计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叶蓁蓁心头跳了一跳:他竟做得这么绝吗?
战家说到底,为国还是牺牲了很多大好儿郎,付出还是蛮多的,即使忌惮人家功高盖主,如今唯一两名当家的男丁都被他想办法支出去了,估摸凶多吉少,对家里那些老幼妇孺还要如此狠吗?
“奴婢……,奴婢……”叶蓁蓁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道,“奴婢是签的活契入的府,也要跟着一道受罚吗?”
“自然不用。”萧炼勾了勾唇角,这丫头好像不是会演,是真的有点……傻萌傻萌的?
怎么跟第一次见她对诗时,那满腹才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看来,朕还是不够了解她。
“你刚为朕立了功,朕奖赏你还来不及,如何会罚你?”
“哦!”叶蓁蓁长舒了口气,“那就好。”
“奴婢没什么别的打算”叶蓁蓁道,“奴婢只想事情了结之后,出了战府,重新获得自由,奴婢记得皇上之前答应过奴婢的。”
萧炼点头,“是,君无戏言,朕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不过……”他话锋一转,叶蓁蓁跟着心头一紧,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如意帮朕做事,她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朕纳她入后宫,让她成为朕的妃嫔之一,常伴朕左右。
你就没有一点这方面的考量?”萧炼明示道,“怕你觉悟太晚,朕给你个机会,让你提条件,免得到时怪朕厚此薄彼。”
实际他是诓她的,如意确实想入他后宫没错,但属下永远只适合做属下,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断然拒绝了。
但她……,他倒是反倒想试探一下,她看似无欲无求,那她此前待在战府的目的是什么呢?
若说是爱慕战骁,却愿意听他之命,亲手害了他。
矛盾。
这丫头有些反常。
“不会不会”叶蓁蓁连连摇头,拍胸脯保证,“皇上放心,奴婢绝对不会后悔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
前世看的那些宫斗小说告诉她,智商不够,去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她还惜命呢。
如今,她好不容易快要帮孙家和阿璃报了仇,她很期待自己无事一身轻时,带着阿璃,两人浪荡江湖的感觉。
“你!……”皇帝被这不识好歹的女子弄得烦躁,别的女子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断然拒绝……
他何时被人如此嫌弃拒绝过?
帝王的面子何在?
他眉头一皱,就想发火。
不过……
转念,他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这丫头,看来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
既如此,不如放你回战府。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待战府被抄家那日,管你有没有立过功,只要朕不说,你便没有特殊权力,看你还不哭着喊着主动来求朕?
“罢了,你既是如此想,便先继续回战府呆着吧,待前方最新战报传来之日,你爱上哪,上哪儿去,朕也不管你。”萧炼背转过身子,不再看她。
“谢皇上。”叶蓁蓁得偿所愿,连忙卖乖谢恩。
“只是,你要切记,在前方最新战报传来之前,你在战府不可轻举妄动,关于朕的计划,不可泄露一丝,否则,若影响了结果,提头来见。”
“奴婢明白。”叶蓁蓁再次磕头后,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皇帝萧炼却心潮久久起伏不能平静,他随手拿过房间的茶盏,使劲砸在了地上,眼沉如墨地吐出四个字:“不识抬举。”
从青楼出来,叶蓁蓁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了一些原位,
看来今儿,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只是不知道,前线到底战事会如何走向呢?
战骁,他真的会毒发,会中了皇帝的奸计,就此泯灭吗?
还有,当年孙府之事,她虽然知道侩子手是谁了,大概缘由也知道一些,但具体孙大人是做了什么事,而遭来这满门祸事呢?
基于各种原因,直到战骁离开,她也一直无法直接开口问他,如今看来,她所知道的,唯一可能了解事情真相之人,便只有刘仁了。
可刘仁跟战凛去了前线,她还能见到活着的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