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里,皇帝萧炼早已带着小顺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部分大臣也已陆陆续续退场。
人群中,余一人,却站立不动,若有所思。
因在泽州平定叛乱有功,昔日战凛的副将刘仁,现已被皇帝扶正,官至正三品怀化将军。
昔日一小小普通侍卫,能得皇帝赏识,先是被派去战凛身边,与战凛一起,替皇帝登基扫清障碍。
后又在战凛战骁谋逆事件中,成为皇帝一系列谋划中,平叛的主力。
能得到如今的荣耀,应是他从前做梦也想不到的。
可是,得了这些又如何呢?
他的独子,早在一年多以前便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那时,他虽无证据,却心里早就认定了最大嫌疑人,便是那将军的通房丫头叶娆。
只是当时,他苦于没有找到合适的证据。
就在他冥思苦想要找机会当面找叶娆求证之时,西边发生了战乱,皇帝给了他秘密任务。
他不得不随着战凛和大军开拔,先去了西部。
那些日子,他根据蛛丝马迹,和自己脑中的一些模糊记忆。
在脑中反反复复地思量,总算猜到了叶娆的真实身份,就是孙府当年的漏网之鱼——叶蓁蓁。
他心中激动不已,想着等回了上京,将军府众人早已下了大狱,叶蓁蓁便是那板上的鱼肉,定能让他捏圆搓扁,儿子的大仇定当得报。
可待一切尘埃落定,再次返回上京,却发现叶蓁蓁早已不知去向……
竟然罪魁祸首给逃了!
这段时间,官运亨通,日子本该过得惬意,他却日日深陷儿子大仇无法得报的憋闷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他从小亲自带在身边养到大的儿子,小时候胖墩墩的,是他的心头肉。
即使再纳几房小妾,再怎么努力,且不说如今他年事已高,恐难让人有孕。
即使再得个儿子,养育到大年那么大,还且得不少年份呢!
好不容易,再次得到叶蓁蓁的消息:
那谋杀大年最大的嫌疑犯,竟是受到了圣上青睐。
圣上还要立她为皇后?
真是岂有此理!
常年的军营生活,让刘仁晒得皮肤黝黑。
或许是因失去儿子的关系,身姿已不如原先强壮。
一张方脸消瘦了下来,显得有些奸诈阴险之相。
由于内心气愤难平,他脸色阴郁,在捏紧了拳头。
“贱人,可算让我找到你了,害死我儿大年,还想当皇后,咋不上天呢?”
他心中打定主意,决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铤而走险一番,顺便为民除害。
***
孙璃并没有在宫里待很久。
叶蓁蓁苏醒后没多久,就让孙璃婉拒了皇帝让他留在宫里做太医的邀请,出了宫。
她始终不想让更多她在意之人与皇宫扯上关系。
但看样子,命运的齿轮一旦运转,很多事情,也不是全凭她的个人意志而转移。
皇帝特许,每隔两三日,孙璃还是要进宫为她请平安脉的。
阿璃也欣然应允。
若真不让他进宫来看阿姐,他在宫外,更是无法安心。
阿璃最终还是牵扯了进来。
“阿姐,你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养养身体,顺便考虑一下出宫事宜,我们随时等你的号令。”孙璃离开前,郑重嘱咐道。
“行。”叶蓁蓁微笑应着。
但她知道,自己暂时不会考虑出宫。
可是,
前朝的动静没有多久就传到了养心殿。
叶蓁蓁听闻皇帝萧炼竟然当众宣布要立她为后,而且为了此事,前朝吵得不可开交,反对者众。
皇帝还一怒之下,砍了丞相的一条手臂,并撤了她的职。
她内心除了震惊外,也初次有了一些动摇。
她留在宫里的这一决定,是否正确?
她想报仇不假。
可她从未想过当皇后。
自己何德何能,能坐上后位?
她并不希望自己被人骂“妖后”,“妖妃”之类的。
更不希望再有无辜之人,因她而受牵连。
“请皇上收回成命,妾身何德何能,恐胜任不了皇后之位。”萧炼再次过来之时,她跪在地上,坚定地回绝。
萧炼满脸关切,连忙将其拉起“阿娆何须如此。
你如今有孕在身,以后见朕你都不用行礼。
至于能否胜任皇后之位,朕说你行你便行。
其他,谁说了都不算。
阿娆,你只需知道,这是朕对你的补偿,是你应得的。
是朕对你的诚意。
其余,什么都无需理会。
况且,你现在腹中有了朕的骨血,朕看,这后宫之中谁还敢置喙于你?”
“可是……”叶蓁蓁不肯起,仍要拒绝“妾身惶恐,也实在不愿。”
皇帝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阿娆,这便是朕要教你的,后宫生存法则第二条,你只有地位够高,权力够大,才能更好的保全你们娘俩。”
他用了些暗力,硬将她拉了起来。
“朕已着钦天监,挑选一个好日子,为你册封,你就安心等着朕的好消息。”萧炼满脸的志得意满。
他只想要将他认为最好的,都拿来给她,却全然不顾面前女子,是否真的想要。
***
七月中旬,京郊下了一场百年罕见的大雨。
洪灾导致大量农民作物被毁,房屋倒塌,尸横遍野,灾情格外严重。
因为发生灾情的地方,离上京不远。
为了安抚民心,有朝臣建议皇帝亲临现场,以示天恩。
萧炼本来无甚心情过去。
叶蓁蓁这一胎的早孕反应来得有些晚,但在胎儿两个多月的时候,还是有了反应。
而且反应极大。
每日里不仅吃了吐吐了吃,还完全没什么胃口,好不容易养好一些的身子,又眼瞧着日渐消瘦了。
整日里无精打采的,只想窝在床上睡觉。
萧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让太医给她开了很多滋补佳品、安胎良药,让宫女随时小火温着,一旦她随时有了胃口,便随时端来给她吃。
阿璃也想了许多办法。
但都见效甚微。
萧炼便一门心思都在叶蓁蓁和她的肚子上,毫无心思关心其他。
但民众悠悠众口难防,大臣们劝他,叶蓁蓁不愿恃宠而骄,也在顺水推舟地规劝。
他自是知道,该如何笼络民心的。
便难得应了。
许是距离偏远,或者行程安排得满,难得那个晚上,到了就寝时间,皇帝却还未回宫。
叶蓁蓁早早洗漱,便先歇下了。
或许刘仁本就在暗中关注着皇帝的一切动向,或许,赈灾之事本就是他有心推波助澜。
总之,刘仁就是瞅准了这个时间,逃过层层守卫,悄然来到了养心殿。
他一身夜行衣,蒙着面,提前将守在养心殿门外的宫人全部一掌拍晕了过去。
又弄了些迷烟,从窗户纸处吹进了房间。
见屋中没了动静,这才推门而入。
他大踏步来到叶蓁蓁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眼中满是想要将她碎尸万段的恨意。
他一躬身,准备将昏迷的叶蓁蓁扛上肩,先带离皇宫再慢慢拷问。
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撬开女子的嘴,先搞清楚儿子大年的死亡真相。
然后,再杀了她,为儿子报仇。
突然,一根银针猝不及防地从床上女子的手腕上射了出来。
他差点躲闪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