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不知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失落?亦或解脱?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对慕容烈,现在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一开始认识慕容烈时,她是绝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与他结下如此一段情缘的。
甚至,认为他有些过于风流纨绔,而印象不佳。
可后来,或许是山谷孤寂。
或许,是他对她的好,太过坚持长久,不计回报。
润物细无声,她便也日渐一日地,对他敞开了心扉。
好像是……,感动,感恩,大过于爱?
不论如何,她曾经都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跟他好好过一辈子的。
可这一切,都在出谷后,尤其是来了骊都之后,发生了变化。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身份、环境的差异,实打实地影响到了他们。
曾经,她想过,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顺其自然分开也罢。
可他,却不愿意放手,还给她再三许诺,让她等他。
她虽然心中犹疑,却也暗暗有了些希冀。
她并不是贪图那所谓的,王后之位。
但,只要是个女人,谁不希望有一个温暖坚定的怀抱,给她安慰,给她依赖,为她遮风挡雨呢?
如果有人可依,谁愿独自坚强。
那满街的大红绸子,刺痛了她的双目。
鼓乐和街道众人的欢声笑语,在她耳边嗡鸣。
她一丝也没听清,只觉聒噪,整个人处于麻木状态……
她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朝着与人潮相反的方向,漫无目的地木然移动着脚步
心中,却是打定主意: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
连着几日,叶蓁蓁都浑浑噩噩的,提不起精神。
慕容烈大婚,闹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
喜欢凑热闹的娟儿,那日自然也在大街上认出了那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正是慕容烈。
娟儿当即便替叶蓁蓁气愤不已。
齐大夫、阿璃他们自然也从她这儿得到了消息。
齐大夫和娟儿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们对两人之间最近的纠葛具体如何,虽不甚清楚。
但当时,从山谷之中初回出来那会儿,他们之间那有如甜蜜小夫妻般,毫不避嫌的举止和眼神,他们自然也是看明白了的。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两人唏嘘感叹。
阿璃则心情复杂,一方面有一丝隐秘的庆幸。
另一方面,却也对阿姐有些担忧,她会不会很伤心?
叶蓁蓁表面跟没事人一般,并没做出什么特别反应。
只在第二日,娟儿给她梳妆之时,她却突然,让她给自己梳了一个妇人装。
“蓁蓁,这是为何?”娟儿不解。
虽然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但她至今,并未嫁人。
再说,之前,她都是梳少女装的呀,怎的突然要做如此改变呢?
“蓁蓁,你梳这样的发型,别人会以为你已嫁作人妇,往后,还如何嫁人呢?”
叶蓁蓁若无其事地安慰,“无妨,娟儿姐。
你按我说的做便是。
我正是不打算往后再嫁人了。
就当个寡妇,跟湛儿雪儿还有你们,像现在这样,一起生活下去,也挺满足的呀。”
娟儿摇头叹息,心道,“哎,多好的姑娘呀,可惜了……”
小时候,她与自家娘亲抱怨,自己长得不够好看时,娘亲总是安慰她,“人啊,长得太美,并不一定是好事,正所谓,红颜多薄命……”
那时,她还不懂。
只在蓁蓁身边跟着这些年,看着她各种经历,她是大抵懂了一些了:
美人,果然是要命运多舛一些的。
思及此,她看了看窗外,尚未去医馆,正在逗两小家伙玩耍的齐大夫。
脸上,不自觉浮现娇羞之色。
要什么男欢女爱?
其实,就这样,跟相处愉快之人,搭伙过日子。
平平淡淡,细水长流,未尝不是一种幸事呢?
院中,齐大夫仿似有所感应,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
一张略显风霜的俊脸,在晨曦照耀下,竟是有些生动,平添无限温柔。
娟儿一怔,更是娇羞地低下了头。
“娟儿姐,以后让大家就不要叫我姑娘了吧。叫我夫人便好。”
正在娟儿出神之际,叶蓁蓁声音温温柔柔地再次响起。
娟儿:“嗯?”
“对外,就叫我林夫人吧。
林铮的林。”
说完,她扭头给了身后之人一个抚慰的笑。
李娟不知为何,瞬间鼻尖一酸,抬肘就想要偷偷抹去眼中突然汹涌而出的泪
……
已是深秋,眼看便要入冬。
叶蓁蓁茫茫然走在大街上。
这些日子,她照常去商行,照常回家陪娃逗娃。
别人瞧不出太多异样端倪。
只是,当她一人在大街上游走之时,便是这副
——游魂状态。
这些日子,她拒绝了阿适如以往一般,陪她一起出行的建议。
沉浸在这片刻难得的,自我疗愈的世界之中,仿佛外界周遭,都与她无关……
一阵凉风吹来,她突然觉着身子很冷,由里而外的冷。
她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衣衫,连身子都蜷缩了一些。
想要将自己,整个儿地缩进衣衫里……
突然,她感觉眼前一暗,有什么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来人身姿高大,平视过去,只能看到那人如翠竹一般笔挺的胸膛。
一股清润的书香之气,也随之传入鼻腔。
接着,肩上添了一些重量……
她侧头看了看,不知何时,一件月白色的男款披风,落在了她的肩上。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也随之出现在眼前,正用他修长匀称的手指,为披风系着系带。
叶蓁蓁顺着那双修长的大手往上,先是看到一截修长冷白的脖颈。
脖颈上,凸显的喉结,正轻轻滚动。
熨帖温润的嗓音,便由那处缓缓吐露出来:“天冷了,叶姑娘担心着凉。”
应该是阿适。
这几天,在她的要求下,商行和医馆的所有人,都已逐渐改了对她的称呼。
大家都叫她“夫人”或是“林夫人。”
只有他,这个平日里温润如玉,百依百顺的书生,仍然固执地不肯改称谓。
始终执着地唤她一声“叶姑娘。”
不管她提醒了多少次。
脖颈再往上,便是那张看似无情冰冷的铁皮面具。
面具下,一双眸子,正无比认真地看着自己手上正在进行的动作。
两人隔得很近,动作就显得有些过于亲昵了。
甚至双方的呼吸,在空中变冷后的白雾,都能互相交缠在一块。
显出些许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