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联96个小时,第四天。
商贞菊的手机忽然打进来一个境外电话,他警惕地盯了几秒后接起,“喂。”
“喂,商局,是我,林默。”
听到熟悉的声音,商贞菊切切实实地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回去,“你现在在哪儿?安不安全?我派人去接你,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
林默打断他,“商局,听我说,挪雍村有问题,不是娜塔莎而是全村,那天打电话给我的是娜塔莎,天哥、赵平……”
等等,赵平呢?上船的只有他和那四个年轻人,赵平去哪儿了?
“赵平不见了!”
“你见到赵平了?”
“是,他和我们一起被送到境外,有人救了我们,但是……还不确定是谁,赵平也不见了。”
商贞菊抓住关键信息,“你说我们,和你的还有谁?”
“还有四个年轻人,两个在读学生,两个刚毕业,他们和李航的状况差不多,他们坐船回境内,你让人接应一下,船号是***”
“祭司,娜塔莎极有可能是祭司的人,挪雍村也极有可能是祭司贩毒集团在境内的一个据点,不只是在泰州,在各地,都有kratom的影子。”
“你们一定要小心。”
“还有,我觉得老贺有点不对劲,您看着点。”
“娜塔莎告诉我0612案还有隐情,我得查清楚,待会儿我想办法弄一台手机和电话卡,然后再给你打。”说着他就要挂掉电话。
商贞菊急忙叫停,“等等,林默,你要留在那儿?”
“嗯。我一会儿再联系你。”说着他就径直挂断电话。
商贞菊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怔愣了好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打电话给韩国栋,得知现在位置后,走出办公室去往疗养院。
青山疗养院。
独栋小院里,韩国栋正撸起袖子在那块小菜园里拔杂草,钟老坐在一边,背靠躺椅,拿着把蒲扇轻轻摇晃着扇风纳凉,旁边还有个小圆桌,桌上有一壶茶和两个茶杯。
韩国栋终于把草都拔干净,直了直身体,手背随意抹了下汗水。
钟老看着他,“行了,出来吧,拔个草也能出汗,你啊,就是坐办公室坐久了,该去锻炼锻炼身体。”
韩国栋从菜园里出来,踩着围菜园的砖刮了刮鞋底的泥,脱下后直接光脚走过去,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手脚才穿上凉拖鞋到钟老旁边坐下。
钟老给他倒了杯茶,“喝杯茶歇歇吧。”
“哎,好嘞,谢谢爸。”韩国栋双手接过,仰头一口喝尽。
钟老哼笑一声,“你啊,喝茶就跟喝酒一样,茶要慢品,酒要豪饮。”
韩国栋也笑,“反正我也不懂什么茶什么酒,解渴就行。”
茶壶再次拎了起来,钟老又给他倒了一杯。
“解渴?你烧这么大的火,怎么解渴?人家说你是我的女婿,背后有我这么个老头子撑腰,所以独断专行惯了,每次有事都不跟别人商量,就只记着下命令了。遭来很多非议,你知不知道啊?”
“爸,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其他的,我哪管得了别人说什么。”
“无论我怎么做,不管我是独断专行的霸王,还是乖顺附和的小绵羊,总会有人拿这一点来说事的,谁让我娶了您的女儿,谁让您是前省纪委书记呢?”
钟老忽然变了脸,温和陡然间变得有些严厉,“要注意影响!”
韩国栋低头认错,“是,我知道了,爸。”
正当气氛有些僵持冷凝时,院门口商贞菊急匆匆而来,“钟老,韩厅。”
钟老看了一眼韩国栋,“你去吧。”
“好。爸,那我改天再来看你,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韩国栋起身,拎走自己已经脏了的运动鞋,趿拉着拖鞋和商贞菊离开。
“怎么了?”
“林默打电话来了。”
韩国栋一顿,转头看向他,“这小子闹得三个市都人仰马翻的,他现在在哪儿?”
商贞菊实在很惭愧,“他,还在缅甸。”
韩国栋的太阳穴顿时突突地跳了起来,“他不回来,他还想干什么?啊,想闹到什么地步,单枪匹马,死哪儿都不知道,赶紧让他给我滚回来!”
商贞菊嗫嚅道:“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他现在得等林默再次联系他。
韩国栋一听,脑仁都疼了,把手里拎着的鞋丢进车里,不给商贞菊好脸色,“这就是你们带出来的混吝子,他轴个什么劲儿?啊?”
“事关林清海,他能不轴吗?”
“还有,那通电话是娜塔莎打给他的,所以……”
“暂时先不要动。”韩国栋想了想,“先撬开李啸天的嘴。”
李啸天在南青市被逮捕,可至今还没有交代自己的罪行,嘴硬得很。
……
缅甸。
这是一个热闹的街区集市,摊贩大多用布、篮子摆放着自己要售卖的商品,有些也用木板支出一块地方,地上有很多垃圾,人们在其中穿梭往来,嘈杂喧闹。
林默从嘈杂拥挤的人群中走出集市末尾,出了集市,他注意到对面有家手机店,可是,他身无分文。
这时,手机店里出来了一个顾客,手里拿着刚买的新手机。
林默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擦身而过,林默拐进一个巷子,看着到手的手机,一时之间有些怔愣。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再次进了集市,顺手拿走一件花衬衫,拿了一顶帽子,再出来时,脸颊已经比原先黑黄几分,两边的颧骨看起来凸出了一点,显得他面黄肌瘦,上嘴唇贴了胡子。
他给商贞菊发了一条信息,正要离开时,突然注意到有一个摊贩拿出两片叶子塞进嘴里咀嚼,新鲜叶子,kratom!
两个小时后,这位背着水果来贩卖的妇人才卖完自己的水果,背着背篓要回家。
林默跟在她身后。
已经离开街区市集,周边荒凉,太阳依旧很大,突然,路边冲出几个小孩,手里拿着棍子,挡在妇人的面前,领头的上前两步,伸手,“钱,拿出来。”
妇人摇头往后退,捏紧自己的衣服,几个小孩见状上前围拢就要动手。
棍子挥上来时被林默一把抓住,反手夺了为首孩子的棍子,用纯熟的缅甸语赶人,“滚!”
大抵见他实在是凶神恶煞,几个孩子不敢上前,骂骂咧咧地走开。
林默转身去扶妇人,“你没事吧?”
妇人摇头,连连感谢。
林默说:“我也要往这边走,和你一起吧。”
两人边走边聊了起来,妇人得知林默被老板炒鱿鱼,进城里找工作又碰了一鼻子灰,看在他帮她的份上,犹豫中还是开口。
“我儿子在一个茶厂工作,要不然我和他说说,看他们那里还缺不缺人,带你一起去。”
林默笑了起来,“那就真的太谢谢您了。”
……
车子有些颠簸,副驾驶上的人叮嘱,“开慢点。”
闻山坐在后座上,四仰八叉地瘫着,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他胃里是真难受,头疼也是真的,脸色有些苍白。
副驾驶上的小弟从后视镜里一看,就有些忍不住担忧,“那个,闻哥,咱下次还是等伤好了再去吧。”
闻山不语。
自顾地揉着太阳穴,他便再也不好开口。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竹屋前,闻山刚一下车,就又吐了,胆汁苦水都吐出来了。
脚步声响起,“干什么去了?”
原本要上前扶的小弟立即退到一边,脸色难看。
闻山撑着膝盖吐完,伸手,小弟立即上车去拿矿泉水递给他漱口。
闻山漱口后撑腰仰天长长地喟叹一声,若无其事地说道:“去酒吧玩了,我艹!我就说那家卖的一定是假酒。难受死了。”
他用手背随意擦一下嘴,瞥了闻震东一眼,“我去躺会儿。”
毒蛇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顿时起疑,不由自主地问道:“他真的去的是酒吧?”
陪同去的小弟疑惑地抬头,“是去酒吧啊。”
闻震东转头睨了毒蛇一眼,凝视着闻山背影的眼神立即收回,“老板,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闻……小老板毕竟救过姓林的,他会不会?”尽管在荒岛上他朝他开枪,也不能否认他救过他的事实,也不能否认闻山心里在乎林默的事实。
闻震东定定地看着他,转头扫了一眼窗户边背对他们正脱衣服的闻山,“我心里有数。”
闻山这么恨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林默。
林默是他最好的朋友,还带到家里来吃过饭,一起做过作业。
如果他真的那么快就放下,一见面就对他笑脸相迎,那才真的是演戏,到如今这样不冷不淡,又时不时地阴阳怪气的发发疯,他倒觉得踏实了。
他怕闻山恨他,可也知道这个恨不是一时能消除的。
可能一辈子都没法消除。
听见闻震东这样说,毒蛇也不好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