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大笔的借贷我还真的做不了主,而且光凭着一张小小的地契也辨别不了真伪。”
唐婉眼神暗了暗,道:“没想到这么大一个渭河府的钱庄,竟然连一万两银子都做不了主。”
“不不不,这件事情我要征得我姑母的同意。”
“此话怎讲?”唐婉不解的问道。
“这样和您说了吧,这个钱庄是我姑母的产业,她老人家现在久病缠身,但是这是她一辈子的心血,我不能替她做主。”
“明白了,意思是我要借贷这一万两银子,还需和她当面详谈,那您约个时间吧。”
“约不了?”
黑龙有点不高兴,怒道:“你故意戏耍我们是不是?不想谈直接说,我们可以找别家?”
周管事起身,赶忙说道:“各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姑母身体不适,而且你们的地契我辨不出真伪,刚好姑母病情加重,所以若是唐姑娘出手证明,我们就可以考虑这笔买卖如何?”
唐婉看了看周管事,这个侄子还真的很有孝心。
若是猜的没错,她的姑母应该是无儿无女吧。
“周管事对您姑母真是孝顺,看得出来,您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您想借机给姑母治病是真吧。”
周管事眼睛有点闪躲,抬头不好意思道:“唐姑娘真是聪明,一眼就识破了周某的计策,不错,这一万两银子虽然不少,但若是能够治愈姑母的疾病也算值了。”
唐婉笑了笑道:“为了您的这份孝顺,现在就带我去看看吧!”
周管事没想到,唐婉一介女子,说话办事竟然这样雷厉风行,说走就走。”
周管事喜出望外,暂时把唐婉的地契归还,他希望这个眼前的女子是货真价实的大夫。
雇了马车,一路上唐婉开始询问老太太的病因。
周管事原名叫周海韵,今年四十。
姑母叫周芳珍,六十有二,膝下五子。
“周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没有生儿育女吗?”
周管事叹了口气,道:“哎,说来话长。”
于是周管事便把姑母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周芳珍家里是幺女,到了及笄的时候嫁给了同村的曹家。
曹家家境贫寒,老两口缩衣节食给儿子娶了媳妇,就是周家幺女周芳珍。
二人从小就认识,两家也都是同意,可是突然边关战事突起,官府来村上抓壮丁,刚巧那日是曹天佑和周芳珍二人的洞房花烛夜。
还没有洞房的曹天佑就被当晚抓走了。
周家的父母可怜闺女守活寡,曹家公婆也劝她回家,可就是周芳珍脾气倔,死活要留下来等曹天佑回家。
四个老人拗不过,就让她在曹家孝敬公婆。
一等就是三年,期间曹天佑也有写过几封家书,惦念爹娘,惦念媳妇……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曹天佑再一次战斗中殉国了,再也没有消息。
曹家老公公一病不起跟着去了,周家爹娘听着女婿死了也就让女儿不要再等。
可是三年了,她不舍得老婆婆一人独守空房,她还是留了下来。
当地闹洪水,冲了他们整个村子,爹娘死了,只剩下了她和婆婆逃难到了渭河。
婆媳两个靠着摆摊度子,把婆婆守侯走了之后,自己也三十好几了,收留了周管事的爹爹一家三口,才算又有了家。
她脑子灵泛,在渭河还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开了这小小的钱庄,一直做了三十年。
四十多年过去了,她突然听到一个消息,她的老伴曹天佑竟然没死,好好的活着,竟然还娶妻生了子。
曹天佑把老太太接到京城,相认的那一刻,周芳珍不断的捶打曹天佑,“我等了你四十五年啊,你怎么活着不去找我?”
曹天佑老泪纵横,“我找了,我找了的,可是家里被洪水淹了,老丈一家全死了,家里的人没了音讯。”
周芳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和婆婆还活着,你怎么就不再找找我们呀。”
“都怪我,怪我呀,怪我听信了传言,说你们被洪水冲走了。”
老头跪地赔罪,这个老实本分的女人如今白发苍苍,却整整的守了四十五年的活寡。
自己却已经儿孙满堂,想要赔偿她的青春,可她的青春已然老去。
岁月弄人,一对夫妻竟然相隔四十年重逢,本以为是个圆满结局,没想到却已经物是人非。
“那后来呢?曹天佑呢?”
周管事看着方百草急切的问候,摇了摇头,道:“那已经是姑父和另一个女人的家,姑母不忍打扰也心存芥蒂,便自己孤身回到了这生活四十五年的渭河。”
唐婉感叹一句,“因为这里有承认她是曹家媳妇的公婆在,所以她回来安心。”
周管事抬眼,看了看年纪轻轻就能懂姑母的女娃,心里感到欣慰。
“造化弄人,本该团圆的一家人,现已经劳燕分飞。”
“那个曹天佑真不是东西,周奶奶等了他一辈子,他却儿孙满堂,凭什么?”
方百草怒气未消,智能撇了黑龙一眼泄气。
“百草,其实战争很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曹天佑能够活下来就算万幸,而且他还是找了媳妇的,只是当时的讯息不够发达。”
“那,那他也不该这么快就娶妻生子吧!”
“我想曹天佑的思想应该是想给他家留后吧,这是作为家里独子的责任。”
“总而言之,他就是负了周奶奶,你以后别理我了,万一咱俩走散了,你就为了你家赶紧娶个媳妇留后吧。”
方百草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唐婉的一声暴喝,“方百草!”
吓得车上方百草和周管事一个激灵。
黑龙知道唐姑娘是在替自己出气,赶紧道:“唐姑娘,没关系,百草只是说气话,我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我早没有了父母。”
方百草听到黑龙的一席话,立即感觉到自己有点任性。
起身站起来,坐在黑龙身边道:“对不起,我忘了你的身世,我也气糊涂了。”
“日后说话过脑子,不要仗着别人的宠爱就消耗别人对你的好,老一辈之间的恩怨不该我们作为晚辈评判,现在有机会能为周奶奶减轻疼痛才是我们该做的。”
“婉姐姐,我错了,我向黑龙大哥道歉,我虚心接受婉姐姐的训诫。”
唐婉知道自己有点失常了,或许是自己联想到了现实里那些失联的老兵,和一些苦守家乡,为他们守寡服侍老人的艰辛。
还有那些两岸遥遥相望,互通消息却纵身见不得面的战时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