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染还是很感激他的,毕竟萍水相逢,有这样的心意,已是十分难得,“更深露重,洛城主若是不嫌青鸾谷简陋,便歇一晚再走吧。”
洛珩本想拒绝,可看到那双满目星河璀璨的眸子,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愣是被他咽了下去。
“司姑娘盛情,却之不恭。”
于是,青鸾谷就迎来了开山立派以来派头最大的客人。
青阳城城主及二公子大驾。
不过大家都忙着照顾伤员,司染只好亲自招待他们。
司长丰经过调息之后,自觉好了不少,听闻有贵客到来,于是就想着见一见。
“深夜惊扰,还望谷主见谅。”
洛珩带着洛珏,一起去见的司长丰。
司长丰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他盘腿坐在床上,脸露歉意,“老朽身子不济,招待不周,要请洛城主海涵才是。”
洛珩虽然在江湖上颇负盛名,但在前辈面前,他还是十分的谦逊的。
“司谷主言重了。”
司染看得出来,老头子有话要跟洛珩说,却碍于她们在场,不好开口。于是她朝叶营舟使了个眼色,又暗暗扯了洛珏一把,“走了。”
司长丰看着司染那个机灵劲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小徒无状,让洛城主见笑了。”
房内,只剩了他们二人。
“前辈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言。”
洛珩也不拐弯抹角。
司长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物件,递给他。
洛珩一看,“这是,明月山庄的庄主传位玉珏!怎会在前辈手里?”
司长丰长叹一声,“老朽也想得知个中缘由,可惜当年身中剧毒又被重伤以后,寸步难行。闭关十年,也仅能保命而已。但老朽猜想,今日的孟明朗,非昔日的孟明朗。青阳洛氏当年的惨案,只怕,也另有隐情啊……”
洛珩心里的震动,不亚于排山倒海。
倘若当初杀他父母亲人毁他家园的人不是孟明朗,那今日与他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人又是谁呢?
“前辈是从何处得来此物?”
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即使心里波涛翻涌,面上也平静无波。
“一个衣衫褴褛,手脚皆废,面容损毁,口不能言的人,拼了最后一口气,交到老朽手里的……”
洛珩握紧手中的玉珏,深吸一口气,“晚辈知道了,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洛珩的名字,如今在江湖中响当当,可十几年前,他只是一个孩童。
在灭门之祸中幸存下来,满怀仇恨的一个孩童。
他一个人,带着还在襁褓之中的幼弟,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躲过了一批又一批的追杀,艰难存活下来,然后一步一步,成为了今日的青阳城城主。
司长丰不敢想象眼前的这个孩子,当年经历了些什么,但是能在那样的境况下活下来,又有今日这样不可撼动的成就,心志绝非常人可比。
“除了这个玉珏,老朽还有一事,需要拜托洛城主。”
“前辈但说无妨。”
“阿染这个孩子,身世不一般,与你们洛氏,也颇有渊源。这件事情想来,你应当是有所耳闻的。”
洛珩的思绪,被拉回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夜……
“前辈,晚辈知道了,定会护她周全。”
得此一诺,司长丰总算定了心。
“孩子,难为你了……”
本是三人一同出去的,可洛珩出来时,在外面等他的,只有司染一人。洛珩只觉得胸口挂着的那枚玉佩有些发热,见了司长丰,他才恍惚觉得,原来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并非偶然。
“夜深了,司姑娘还不去休息?”
两人并肩,走在夜色里,影子被朦胧的月色拉长,像一对相互依偎的恋人。
“我家老头儿,跟你说什么了?”
司染双手背在身后,脚步放得很慢。
洛珩亦然。
“只是一些陈年往事而已。”
他不想提,司染也没有追着问。只是在一间屋子前面停下,“这是给你准备的房间,令弟在你左手边那间,我住你右手边,有事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洛珩微微点头,看着她进了房门,露出一颗脑袋,挂着明媚的笑意跟他说,“晚安啦,小哥哥……”
直到那房门关上,他才推门进去。
一夜无梦,自从父母故去之后,他还从未睡得如此安稳过。
清晨的阳光透进来,睁眼的那一刹那,他还很意外。
外头传来洛珏抱怨的声音,“你们青鸾谷的伙食可真差,都是素的,喂兔子呢!”
然后是司染不屑的反驳,“哪儿有你话这么多的兔子!不吃拿给我,饿死你得了!”
“我——”
“阿珏,不得无礼!”
门吱呀一声开了,洛珩终于换下了那身白衣,内里还是白的,中衣浅蓝,外袍则是藏蓝色,紧实的腰封束着那精壮的腰身,他就那么站着,就是让人不容忽视的存在。
山风一缕,撩拨着他额前垂下的发丝,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也因这柔和的晨光,染上了些许温和。
洛珏马上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低头,唤了声,“哥哥。”
司染笑了,“你哥哥不在,你就跟个炸了毛的狮子狗似的,你哥哥一来,你就成小猫咪了,连爪子都不敢露,这给你怂的。”
洛珏瞪他。
感觉到自家哥哥的眼神,他又低了低头。
洛珩缓步走了过来,司染招呼他坐了下来,然后拿起了放在自己身边的食篮,打开来,里面有一碗香喷喷的鸡汤小馄饨。
洛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你有好东西不给我!”
司染朝他驽了驽嘴,“哼!一边儿去!吃你的草吧,话多的兔子!”
然后献宝似的,把小馄饨放到洛珩面前,“吃吧,我亲手做的,尝尝!”
洛珏不服气,但是也无可奈何,气呼呼地坐了下来,抓起一个干巴巴的窝窝头,啃了起来。
吃得太急,还被噎住,忙喝了一口稀粥顺顺,才咽了下去。
他盯着那碗小馄饨,直咽口水。
洛珩甚至连个眼角都没看他,美滋滋的吃着面前的小馄饨。
食不言寝不语,他吃的相当优雅得体,连勺子碰碗的声音,都很轻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