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
本该是各家准备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时候,朱阀把各路豪杰、各大门阀豪族请到朱家堡来。
整个南地的热闹都被汇聚到这了。
城中的商家硬是没找到关店歇业的机会,苦哈哈地经营,乐呵呵地数钱。
附近乡间的百姓也因此能过上个肥年。
大婚当天,小猪包头戴爵弁穿着端庄的玄色礼服,黑中扬红的颜色,遵循五行思想,是象征着天的神圣色彩,新娘的纯衣纁袡礼服亦是玄色。
南方豪门士族主张周制婚礼,严肃而安静,没有奢侈的聘礼,没有铺张的排面,宴席重的是夫妇之义与结发之恩,所以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可以喧闹嘈杂的事。
虽有宾客来贺,也是到未入座之前就道喜,入座之后便正装跪坐静待,不交头接耳,或举杯推盏。
场景饰以凤凰图腾,“凤翙“则代表了凤凰高飞,双双隽永的意思。
秦宝怡不由想到家里那只出道的小凰鸟,不知道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
宴席没有设置男女之分,多是以势力为代表,一桌有男有女,这也寓意着朱阀站在江湖武林的立场,让朝廷那边的来人颇有微词。
秦宝怡挑了个角落的好位置。
好就好在,旁人都注意不到,但又能将场上所有人的长相都尽收眼底。
冬天昼短,过了中午的饭点,就该开始婚礼前的准备,座上的人开始多起来。
萍儿从后院过来,跪坐到秦宝怡身边。
“看到新娘了?”
“嗯,她今天很美。”
秦宝怡看了萍儿一眼,认真道:“你今天也是绝绝子啊,我差点没认出来。”
萍儿:?
杏色丝带裹系的垂髻,是写不完的温婉。
油亮乌黑的发丝散发清香,脸颊上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唇上也涂了点颜色,其余部分则露出本色,为温婉的气质再添一抹姝丽的柔美。
耳环、手腕、腰间都佩戴了相应的朱缨宝饰,像个自幼生长在豪门的贵小姐。
“不是你说要帮我找个合眼缘的,不打扮一番,人家能相中我吗。”萍儿嗔她一眼。
秦宝怡默默竖起大拇指。
两人说话这会儿,朱家堡大堂已经有上百宾客入座,一个个都端跪坐在那,宁静安详。
但安静细致中,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幸好她们俩这位置偏僻,不然说悄悄话都困难。
萍儿都认识:“大多是南地有名望的家族代表,还有朱家交好的武林中高手,也有一些不请自来的人。”
她跟秦宝怡指了两个方向。
“这边是北朝廷的皇族李家、贵族元家,估计是来看热闹的,几十年前还兵戎相接过。”
“那边是南朝廷的皇族司马家,贵族谢家,外面的死讯十有八九是他们传的,现在还敢来,真是够厚脸皮的。”
萍儿的话声不大,可在座的谁又是没武功底子的软蛋?
武林人当笑话听,两个朝廷的人都怒目瞪过来。
见是个柔弱女子,只得按捺住脾气。
要较起真来,朱阀岂不是有理由将他们赶出去了。
一个字,忍。
萍儿也不想引得大家不满,顿时安静下来。
不久,寻剑山庄竟然也来人了。
还是庄主携妻子亲自前来,后面跟着个眉眼娇俏的女人,从穿着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美目流转之间自带一股风流。
都以为是庄主的爱妾,连这种场合都要带来以示恩宠。
日倾落西,悬浮在西山尖上,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大堂座无虚席,连秦宝怡旁边这种犄角旮旯的位置都安排人过来坐。
老管家冲秦宝怡颔首一笑。
秦宝怡点点头。
等老管家走后,旁边那人就转过头来找她说话:“喂,你们哪家的?这老头子跟你打什么招呼?”
头戴玉冠的青年探过头来询问,手执一把装逼的纸扇轻摇。
秦宝怡没理他,萍儿也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丑陋不堪,要没有这身金玉,就是一团草包。
“哟,这地方还有如此美色!”
“你们是什么关系?美人坐我身边来呗?冷不冷?小爷揽着你暖暖身子可好?”
秦宝怡感觉自己手臂的衣服一紧,萍儿似乎在紧张,抓她衣袖不放。
“快点的!从来都是美人自己投怀送抱,小爷可难得请人过来,再这样...小爷可就不高兴了,后果很严重。”
秦宝怡好奇:“有多严重?”
青年“唰”地合上纸扇,冷笑道:“我乃南朝群王世子,你脚下这块地都归我爹管,更何况在这片行走的人。”
旁边寻剑山庄的女人突然插嘴:“世子,你可见到我师兄,他前段时间来这边,突然没了消息。”
“照儿,慎言。”寻剑山庄的夫人肃容道。
青年哈哈大笑,摆摆手:“好说好说,我回去就叫人帮你找。”
“东阳名,我师兄叫东阳名。”
女人急切地强调两遍,她现在怀疑是方心婵那个女人使了下作手段,把师兄从她身边带走双宿双飞。
而青年在听到名字后,脸上的笑意缓缓僵住。
武林年轻代的第一高手,剑法造诣极高的东阳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东大侠可不是一般人啊,他要是自己不想出来,我们掘地三尺也找不着啊。”青年属实被为难住了。
这句话显然触动到了女人的逆鳞,她猛地站起来,拔出剑指着青年,嘴里喊着:
“不可能!他为什么不想出来?你为什么不想出来!”
“照儿!”
这人疯了。
萍儿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荒诞又可笑。
一个无耻的女人,竟然为了有妇之夫而神志不清。
随即她又开始担心,看着远山天空只剩半弧的红日喃喃:“这是沅沅的婚礼,她这样闹下去,怕是要坏事。”
秦宝怡垂眸思忖。
随即开口对疯癫的女人说:“我知道东阳名的下落。”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包括那位不动如钟的寻剑山庄庄主。
旁边玉冠青年也是直直地看过来,眼中的怀疑快要化为实质。
闻言,女人的动作渐渐停下来,眼神定定:“他在哪?”
秦宝怡笑了:“等婚礼结束我再告诉你。”
见女人不信,秦宝怡抬手发誓:“我知道他人在哪,如果是假话,罚我一辈子不成婚。”
女人身子晃动几下,片刻后,被人拉着缓缓落座。
只是她的眼神不再看向别处,而是死死盯着秦宝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