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都不可避免地聚向炎长生所在的位置。
老王妃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反手将孙儿的手紧握,拉到身后护着:
“这里是王府,我乃先皇女帝亲封的忠王王妃,难道你们连尊卑礼仪也没有了吗?”
她在赌,赌这些人是少年天子的人。
那么看在先皇的面子上,不会对府上的人动粗。
长子虽然死得凄惨,却算不上无辜,她只求保全府上的血脉,护住无辜的孩子。
不曾想,遇到的是不知礼法、不通人文、听不懂弯弯绕绕的果。
果听完,很是认真地询问身边人:“她说什么?”
淡淡的一句话,寒了一干人的心。
那侍卫也摸不清果是几个意思,就把老王妃的话给曲解了:“她说我们最好别动这些人,她的身份不一般。”
果把怀里的纸拿出来,又问:“陛下怎么说?”
侍卫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顺着自己理解的意思,装模作样地看了眼白纸,笑道:“陛下说提炎长生去见他,其余人还是按武王府那样来。”
旁边有侍卫上前来补充一句:“武王府的人已经杀光了,家产都往国库里送去,填了满满三间库房呢,陛下都笑了。”
听到最后一句,果已然会意,抬刀发号施令:“东西全部带走,给陛下送去。”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几十个武装的侍卫径直地往里冲,无人敢去拦。
惊呼尖叫声四起,人影窜动无章,横冲直撞。
老王妃死死拽住炎长生,怕他冲动之下丢了性命。
府上已经乱成一锅粥,悉心栽培的花树,因为挡脸被砍断了枝叶,打不开的房门被一脚踹倒,地上的花草更是被践踏进泥里。
光鲜不复存在,不知道是否还有路可走。
炎长生赤红了眼,脖颈的青筋鼓出来,朝停留在原地的果喊道:
“我就是炎长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让我死个明白,我们忠王府到底是得罪了谁,要面临抄家的祸事?”
果微微偏头看过来,眼眸格外平静。
对他来说杀个人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是陛下。”
他好心展开怀中小心保存的那张纸给炎长生看。
不止是炎长生看到了,还有府里的管家、嬷嬷、三房的新婚夫妇以及老王妃。
众人瞳孔紧缩,身心已然凉了半截。
老王妃扶着炎长生苦笑:“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陛下这是要大开杀戒了。”
她先是欣慰的,少帝终于立起来了。
后是无尽的悔恨,先皇女帝待她不薄,她却养成这样一对不忠的儿子儿媳,确实该死,实在该死!
屋内一片哭声,各房的人只能看着家里金银财宝、布帛书籍被一箱箱地抬走,默默流着眼泪。
直到最后一箱被抬上车,侍卫过来报,果才叫上炎长生:“跟我走。”
跟大家想的不一样,炎长生并没有被押解,而是自己走出去,跟在这群抄家的恶人队伍后。
老王妃蹒跚送到大门前,老泪纵横。
等炎长生回头看来时,抬抬手,扇动两下,叫他安心去。
现如今,只希望陛下还留有一丝仁善,留忠王府一支血脉。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四面环山的苍翠小道上,一辆驴拉的车慢悠悠地走着。
板车上躺着两个生物,一个衣袍干净却杂乱不堪的男子,外加一个比狗还大的黄皮老鼠。
这俩刚吃完十只烧鸡,是边走边吃过足了嘴瘾,现在仰躺着晒晒太阳,吸收日之精华,惬意得很。
“洞主,还好咱俩跑得快,在外面的日子多潇洒,想干啥干啥,游山玩水之间任务顺带着做了,秦道友和野孩那边就麻烦了,你看着吧。”
游仙不愧是得道仙人,深得道家真传:死道友不死贫道。
坑群友也是利落干脆。
洞主哼哼两声,算是回应了,闭着眼问:“下一个地方去哪?这么久了才夺下两座城,万一落后那边太多,咱们两个大老爷们面子往哪搁?”
游仙闻言,脑中捕获一点灵光,忽然有了好玩的点子,贼兮兮地笑。
...
天空逐渐变黑了,离阳郡郡守府这几日宾客盈门,今日更是坐到夜晚还未散。
淡青色常服的男子居上座,左右都是结交的华服豪贵,只是平时谈笑风生,中间笙歌燕舞,气氛欢乐融洽,此时却像是冥堂,个个默哀。
一个华服男子脸色极为苍白,勉强鼓起勇气,向其他人求助:“那位高人神出鬼没,收下两城投降令后忽然离开,若是按照南下的路径来,很快便是我们这一道了,若各位不能助我解除此人,恐怕大家跟着遭殃啊!”
说话的男子是北边三峰县县尉,一县之中,他人手最多,权力其实比知县还大,也是被前面两个城池的离奇丧权吓到了,哪里还有以往跋扈的样子。
淡青色常服作为一郡长官,也算是周围这些县城最好的庇护伞,听三峰县县尉这番话,也知道事情的厉害性,沉吟片刻方问道:
“可派人打听过那两城发生了何事?双方出兵多少?城中可有动荡混乱?”
县尉摇头,不是不知,是没有任何异样。
前一日还好好的,他跟山阴郡一小吏喝酒那白日的功夫,大伙儿还按部就班的在县衙处理公务,第二天城池就严加管理进出了,到处拉关系扯皮带才得知城池易主,郡守拿着投名状去国都了。
离阳郡守面色凝重起来,朝下面几人脸上扫过,缓缓点头,下令道:“立即传信各个郡县,如遇到外来陌生人员,一律阻拦扣押,沿路所欲官府一应配合搜寻。”
众人正要拱手应声,忽然感觉背后大寒。
“哐!”
门被猝不及防地打开,外面夜色极浓,不见月光,阴风汹涌地从外面鼓吹进来,将屋内的油灯、蜡烛等全部熄灭。
寂静的黑暗中一点红光一晃而过,停留在大堂中央,任人打量。
“啊——”
几人厉声尖叫,个个中气十足,惊慌失措,头上的冷汗飞快聚集滚进眼睛里,刺得眼都睁不开,既急又怕。
那点红光啊,竟是一双红绣鞋。
非常的红,红得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