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明宫。
得到夏侯启程的消息后,兴平帝思虑良久,便来到了这里,他有些事情需要当面问清。
二人对坐,中间是一张撤去棋盘的茶几,两边各自放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清茶。
“父皇,夏侯将军今日一早便启程了,随行侍卫四名,贾家旁支一名、京营老兵后代一名。”
太上皇听得这话,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放下来,才轻回道:“嗯。”
兴平帝见他这般毫不在乎,心里立马起了气来,又道:“据儿臣了解,东平郡王府、西宁郡王府皆参与了此事!那日下朝后神京五大营暗中皆有兵马调动!每营虽只有寥寥数百告病卸甲的,可五大营加起来也有两千!再算上一些暗中积蓄的力量!虽仓促,却也能死人!”
太上皇听了只抬眼看了他一眼,再度“嗯”了一声,而后又继续喝着茶。
兴平帝大怒!心道好你个老货!!先是把夏侯扯出来叫他忌惮贾珺!罢了他的指挥使之职!现在倒好!目的达到了就不管不顾,要那夏侯去送死!!帝皇不是这样当的!太上皇更不是这样当的!
“父皇!您既给了他征西将军一职,为何就不能给他派些兵将跟随赴任!!就不怕他在路上被人伏杀而死!!那扩土开疆之功您也当成了儿戏不成!!”
嘭!!
此言一出,那原本老神在在的太上皇直接暴起!抬手狠狠拍了一下茶桌!
“混账东西!朕十几年前就说你教不会!如今当皇帝都当了十二年,如何还这样心思单纯!!那夏侯都冲得了几万大军,如何就冲不了两三千的伏兵?!再者在大乾境内那些人敢几千人一起动?朕量他们也没那个胆!”
“且你以为那小子真是个莽货不成?会叫夏侯去送死?他比你还猴精!!朕料这夏侯不仅不会死!还能杀得他们哭爹喊娘!!”
“你问朕为何不派兵?朕派什么兵?派给让那些人不敢动手的兵吗?朕不派兵!朕就是要他们杀起来!要他们开了彼此伏杀的头来!”
“接着朕要升任王子腾为九省统制,兼任京营节度使,奉旨出都查边!”
“你这孽畜!就是教不会!!若你能有那小子一成的猴精来,朕也能省些心!你!!你!!来人!拿棍来!!”
太上皇一连串的暴喝直把兴平帝唬得又惊又愣,连带着身上传来的痛感都被他暂且屏蔽了。
狠!是真的狠!他杀兄弟是迫不得已,是报仇雪恨的狠!而眼前的太上皇则是不择手段,动不动就吃人的狠!
以前的不提,年初柳家一家子上下尽数被杀!也叫贾府贾珺替着背了锅,如今又要谋计借刀杀人!若夏侯路上遇到伏杀,以那贾珺不吃亏的脾性能善了?若王子腾出都巡边,他能不追到天涯海角?且这一计...许是从下旨叫夏侯出征的那一刻就已经设下!
那小子到底是谁的刀?是他自己的还是太上皇的?说是自己的,可他怎么感觉全是太上皇在用!!且一次用得比一次狠!一次磨得比一次利!
这叫他不得不感慨,与他相比,太上皇才更像一位皇帝!一位不择手段、善于把握时机的皇帝!
同时又不得不庆幸,这太上皇的膝下也就剩他和忠顺两个儿子了,且忠顺这个胞弟对他又是死忠,十二年前若非他和皇后一并拼死相拦,他可能就被一遭打死了。
幸而是这样,不然这黑心的老头指不定怎么整自己!
只是兴平帝并不知道,这糟老头一早就在留心要整他了!只能说是“父慈子孝”。
想了些事,又狠狠挨了一棍,背上传来的火辣辣痛感叫他立马回过神来!只苦着脸默不作声,这太上皇不顾皇帝尊严训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故意不敢去顶什么“朕乃一国之君”之类的拱火话。
...
太上皇倒也没打多狠,几下子也就收了手,毕竟再怎么着,若是叫皇帝带伤上朝,总归是有失国体,有损皇家颜面。
“朕问你,这兵还派不派?朕不干涉,你说派,就派!”
兴平帝听了收起苦脸,转而一狠,坚决道:“不派!!”
太上皇闻言只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若论狠的,谁也没比这个儿子狠,只是心计还需磨炼。
这时,宫外有人求见,太上皇便朝戴权示意,戴权得令,忙出去将人带进来。
来人是太上皇的一名暗卫头子,这暗卫朝二圣行了礼后道:“禀太上皇!半个时辰前逍遥伯带着数十侍卫护着贾府小姐、史家小姐等出了城去!直奔神京渡口,似乎...欲要远行!”
一语未了,就见原本坐了下去的太上皇又一次忽的站了起来!骂道:“这也是个混账东西!!正值多事之秋,他出去做什么!!”
兴平帝也站了起来,他想的有这个,也有别的,比如......“父皇......”
骂完一句的太上皇见他这副模样,就知他在想些什么,便道:“你在想下旨短短七日,他就能聚拢数十侍卫一事?你别忘了,宁荣二公可是当日的八公之首,又手握京营多年,那柳芳都能在军中寻来数十死士,何况他们?”
兴平帝听了点了点头,这个理由站得住脚,他该想到的,只是心里对那小子存有忌惮,故而难免想多了些。
而说出这番话的太上皇却不觉得能站得住脚,夏侯多强?那茶楼的女东家多强?别说贾家了,就是大乾也找不出一号能与之比肩的人来!除了贾珺本身。
回答完兴平帝的话后,太上皇又想到贾珺出城一事来,去渡口无非就是乘船南下,以他的身份南下无非就是去金陵一带,加上有那林家之女的缘故,再加个扬州一带,大体便只有这两处了。
开国一脉是否会沿途伏杀他倒不是过于担心,且不说一路水路难寻机会,就说主力早已埋伏在神京庆阳沿途,实难短时间内抽身。
他真正担心的是江南的本地豪族,诸如甄家,以及开国一脉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