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玛尔在娜布·玛莉卡塔的帮助下获得了深渊的力量,花神的身体被深渊侵蚀。”阿佩普平静地诉说着真相,“她尸体内的一切能量被我吞噬,我不堪深渊的折磨,力量外泄,形成死域。”
“可死域在大家的认知中,只是一种普通的森林污染。外观虽然狰狞,内在却并没有太大的危害。”纳西妲接上了话语,“问题的关键正是「深渊」。”
“可否容我大胆猜测一下,阿佩普,侵蚀你身体的并不是真正的深渊。或者说,花神尸体中蕴含的那股能量,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死域对人体无害,这恰恰和我潜意识中的危机感相违背。你知道我掌控着有关世界树的部分权能——有人将原本有害的深渊介质,在不触动任何法则的情况下,替换成了如今无害的死域。”
“而那个人是……箫神前辈?”
因身躯庞大,每一次动作都带动草叶晃动,阿佩普缓缓点头:“他在防备着居住天空的存在,他想要将祂一军。”
说着,高大的龙稍许低下头颅,发出类似喟叹的声音,“所以我才说,他的存在何其伟大。哎…当年那个高傲又耀眼的孩子,如今也长大了啊。”
纳西妲神情微妙地歪头:“你在很久以前,就认识前辈?”
“当然。”语气突然奇怪地骄傲起来,阿佩普呼啦一下化作了人形,“神明的幼年期很长,他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呢。”
眼前的女人看上去较为年轻,身姿出乎意料的窈窕,语气虽然沉稳,一言一行却充斥着龙类的野蛮和自信。
邃然的竖瞳看过来时,与人类大不相同,“虽然在长大后,他所谋划之事,他所砥砺之路,我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
“但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抱过他的龙。”双手抱胸,阿佩普自顾自说了下去,“还投喂过不少甜点。他小时候喜欢吃热乎的,我记得…最喜欢的是旋转火蕈兽风味。”
——那是什么味道啊!?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人类们应当是在心底产生某种异口同声的冲动,但无论纳西妲怎样好奇此种口味究竟如何品鉴,也到了该提出那句疑问的时候了。
“能让草之龙王发出这样的感慨,箫神前辈…不,应该称呼为祂,果然来自于那里,对吗?”
“…”悄然停下了唏嘘的追忆,阿佩普勾起嘴角深沉的弧度,低头看向神明,“布耶尔,现在的你,会认为那高高在上的「天理」,完全无法被撼动吗?”
彼此触碰的视线在半空交织,思索,交锋,纳西妲在寂寥中无声淡笑。
“祂将天空的权柄给了赤王,将深渊的力量给了花神。龙蜥界,虚无界,以及最后剩下的三界之一,由我掌控的人间界,世界树的权能,不知不觉间串联在一起。”
抬头时,她将目光投向自始至终沉默伫立在草之龙身边,含苞待放的花状死域瘤,“我们正在谈论的这位神明,才最不可与之为敌,不是吗?”
大抵是在浓重压抑的气氛中感知到众生的不安,缠绕在最深处的暗色花朵一点点舒张,银发清透柔美,从细碎的支脉间滑落。
那双眸瞳被纤卷的睫毛盖住了几分晦暗,金瞳澈然如秋水,涟漪般的光点破碎在其中。隐藏在死域瘤中的少年看起来极为安静,看向众人时,人畜无害地眨了下眼睛。
他又扭头瞧向了阿佩普,两人大抵很是相熟,少年从宽大的布料下伸出手指,指向众人时,甚至眯起眼睛,露出乖巧至极的微笑:“吃的?”
一副兴致不错跃跃欲试的模样,好似眼前的几只人类和一只神明都不过是可口的食粮。
阿佩普立马按下他指向他人的手,居高临下的语气渗透出几分熟练的严厉:“他们不好吃,等过一会,草阿姨给你做新的甜点。”
“是吗?”若有所思的眼神无形中变动,少年还是笑眯眯着应下。
“容貌…一模一样?”
“但他不是千落。”
“情况变得复杂了,箫神他,还有兄弟姐妹?…”
“闭嘴,很吵。”人模人样地坐在那里,少年低头俯视正讶然停止议论的几人,舔舔嘴唇,眼底深处的暗色漾开唯独面对有趣猎物的兴奋。
“她说不好吃,但我不信。一只魔神,四只人类…给我一只尝鲜,我会大度放走剩下的生物…唔。”
少年还是被阿佩普敲了脑壳。一瞬间委屈起表情,若被旁人看去,定会误解成少年才是最无辜遭受欺凌的纯良少年罢。
可他与神千落又并不相同,委屈与无害仅一闪而逝,下一秒,就倏然逼近阿佩普的龙瞳,嘴角裂开因发现秘密而不怀好意的笑:“我记住了,也听到了。他,来了。”
随动作荡开的布料在风中摇曳了一瞬,也令众人看清了爬满少年修长手臂上的,无数道蜿蜒狰狞的黑色烙印。
——是深渊。
仅从外表堪称完美优雅,与神千落一般无二的少年,竟被深渊侵袭至深,到了连神明都为之悚然的地步。
从惨烈的症状来看,只怕连肺腑、内脏、骨髓深处都塞满粘稠嘈杂的深渊物质。那么他如今异于常人的阴暗表现,大抵是连思绪都惨遭摧残,崩溃离析…
纳西妲有些不忍推测下去了。少年一身阴郁和杀戮的气息,神力肆虐庞然,灵魂的颤动却微弱不堪。
可言行的习惯间,分明能够窥见昔日文雅神明的微末特征。
“请问…”可惜,更多的询问还未说出口,一惊一乍的少年就冰冷下目光,欣悦着笑意灿烂,回身的这刹,空间被一把撕裂开来,“我要找他打架。”
少年的离去令四下的空气都回温了许多,纳西妲终是轻轻叹息,低沉着说出了结论:“他是箫神前辈舍弃在这里的灵魂碎片吧。”
“凡事皆有代价,前辈掌握着岩之魔神契约的权能,显然更懂得这个道理。”
“他割裂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为尘世扛起了来自深渊的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