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厮杀声响彻下孤山附近,喧闹持续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慢慢消停。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昨夜只是骚扰试探,白日里的进攻,才是重头戏。
清晨,进入战争状态的铁木真难得起了个早,帐中也不见有裸女环绕。
“大汗,昨夜秦军显然早有准备。而且我军明明放开了一路,却不见这些骑兵收拾马匹,夺路奔逃。”伯颜汇报道。
若是能把敌人从坚固的营寨中骗出来,再伏击掩杀那是最好不过了。
成吉思汗哈哈一笑:“那什么韩信这么大的名头,又岂会是个庸才。只怕我军于此地突袭也早在他意料之中。甚至这万骑很可能就是白起派出来吊住我军的香饵。”
伯颜担忧道:“确实很有可能,到时候被卡在此处进退两难,白起主力慢慢压过来,就算我军大半是骑兵,也免不了被韩信所部阻拦咬下一块肉来。”
阿术哼了一声:“白起想得倒是挺美,可若是我军赶在他主力到来之前吃掉这万骑,那一切的谋划都只是笑话而已。”
“不错,”铁木真正色道:“三日,我们只有三日的时间。三日内,斩破敌将,让秦人晓得我军的厉害。。。”
可汗的意志下,整个蒙古军团迅速行动起来。
首先投入战斗的是两万汉儿军步卒。董文炳亲临战场,在秦军重弩射程之内督战。
素来喜欢摸鱼的汉军户爆发出了远超秦军预计的战斗力。
基层军官带头冲锋,普通士卒舍生忘死,顶着秦军的箭雨,迅速趟平了营寨门口的鹿角、陷坑。
下午时分,银凤湖以西的秦军营寨便进入了残酷的肉搏战。
潮水般的元军一波波冲上去,似乎永不停歇。残酷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才结束。
仅仅一个白天,银凤湖大营阵亡、重伤的将士就超过一千七百人。副将董翳收到具体数字时握紧刀柄的右手都有些颤抖。
在一片狼藉的营寨中吃过晚饭,打扫战场,收治伤员,稍微恢复下防御工事后,将士们大都沉沉睡去,中军大帐中的油灯却依然闪烁着微光。
“尔等皆汉人,如何为那蒙古大汗拼杀至此?”
帅帐中,主座的兵仙韩信向着下方被压着跪于地上的几人问道。
这几人都是被俘的汉军户,被拉过来问话。白日里这些汉儿舍生忘死的狂热模样实在让韩信不解。
先前的情报里明明都说那汉军待遇极差,士气低落,就算是许以厚诺,再被督战队压着上阵,也不可能有今天这种进攻欲望。
“汉人?”其中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幽燕口音的元军惨笑道:“我们算哪门子汉人,只是没有家国的无根浮萍罢了。契丹来了我等便是辽人,女真来了我们就是金人,蒙古人打过来又成了北人,几百年了,何时当过汉人?”
“一群孤魂野鬼,有人愿意出钱,那就去卖命,哪有那么多讲究?”
韩信盯着眼前桀骜的战俘,又接着问道:“这么说倒也不算错。那宋国朝廷不做人,可惜了你们这些北地壮士。只是当初在东蒙古草原上跟清国大战的时候,可没听说你们这么卖力。却不知今日为何又拼命至此。”
为首那人又是一咧嘴,露出浸染着血水的一口黄牙:“要是薛禅汗领军,那俺们定然不会这般拼命。几个大子,买酒的钱都不够,就想把兄弟们打发了,做美梦呢。”
“当年俺爹跟着大军一路南下灭宋,这也不让杀,那也不给抢,完事了也不见几个赏钱。反倒是那些士绅,缴的税比宋国在的时候少的多。好处都让那帮王八蛋给占去了。”
“可成吉思汗不一样,领着俺们一连抢了几个大城,堡寨数不胜数,大把的银钱撒出去,鸡鸭牛羊吃饱管够。”
“大汗是个敞亮人,说话算话,奖罚分明。犯了事,多高的身份都杀得;立了功,便是奴隶也能封王。只要肯卖力,就能得泼天的富贵。陷阵、先登,奖励丰厚,大家伙自然愿意拼命。”
“而且大汗说了,勇往直前者,不管有没有首级入账,此战过后,奖二百亩旱田,两名青壮驱口;畏缩不前者,后队立斩。再有董帅亲自督战,谁敢不卖力?”另一名战俘在旁边补充道。
听了被俘汉军一番掏心窝子的话,韩信脸色有些沉重,挥了挥手,示意部下带几人下去。
待一众人等离开后,向着董翳吩咐道:“今夜做好准备,敌人仍然会来袭营。”
董翳诺了一声,正待出帐安排,又被主将喊回:“把那八十门轻型佛朗基炮拉出来,明天,说不定会用到。”
董翳怔了怔,却终于没有说什么,拱手出帐而去。
所谓轻型佛朗机炮,实际上就是超大号的火铳,威力虽及不上正经大炮,但齐射之下,声势也很是骇人。
这些压箱底的玩意本来计划是留待第三日,甚至第四日追击逃窜元军时再使用,却不曾预料到战事激烈到如此地步。
大鱼的确上钩了,就是这气力未免超出预料,却不知最后是鱼死还是网破。。。
第二天,奋战整日又承担了夜晚袭扰任务的汉军退下歇息,色目诸卫的勇士们闪亮登场。
波斯人、哈萨克人、罗斯人、车臣人、日耳曼人,从蒙古草原直至神圣罗马帝国广袤土地上的民族应有尽有,主打一个大团结。
以最凶悍的钦察、阿速卫为前锋,三万色目兵义无反顾冲向了秦军的绵密防线。
草草修复的鹿角箭楼无法阻挡敌军前进的脚步,双方在崎岖的营垒中舍命肉搏。
没有任何的花哨,就是简单的算数问题。
以命换命的局势下,谁先撑不住一目了然。
急剧上升的伤亡数字让秦军的防线不再绵密,预备队来回奔波,填上不时出现的空档。
亏得地形有利,敌军无法四面围攻,否则这会大营只怕已经被攻破了。
为了牵制秦军,元军甚至不顾不利地形,从西面强行仰攻,致使下孤山方向也无法向山脚下的营寨派出援兵。
不计伤亡的狂攻下, 银凤湖大寨岌岌可危。
终于,在下午申时过半的当口,元军快要攻打到山脚大营核心区时,一阵齐发的佛朗基炮将前排最凶悍的勇士放倒。
浓密的烟雾阻挡了敌军的视线,在元军犹豫的当口,秦军弩箭齐发,终于打退了又一次进攻,挽回了危局。
拖到太阳下山,大规模的战事稍歇,秦军迎来了难得的喘息机会。
中军大帐,韩信眉头锁得更紧了。
“今日,我军伤亡两千六百人,而今营中尚能战者不过六千出头,其中还有不少人带着伤。”董翳汇报道:“若是明日依然如此,只怕。。。”
目前上场的只是汉儿军和色目卫,蒙古本部尚未大规模发动,精锐怯薛也未出场。
一旦明日元军全盘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