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意头痛得像被万千刀子划过,抱头蜷缩在地上。
完蛋了,一定是她未经通报,惹冥主生气了。
她误以为令牌一动,是冥主召唤,如今看来并不是。
“冥主大人,我错了,我不该擅闯禁地。”
可四周的哀鸣和怒号并未散去,反倒是卷起无数寒光,如条条白练将她缠至半空再一次一次摔翻在地上。
没几下,她的唇角淌血,五脏六腑如火烧火燎,胸腹部刚刚愈合不久的骨头再次断裂。
剧烈的疼痛让她发出痛苦的哀嚎,她手撑着身子,极力向眼前的一片黑暗伸手求饶:
“冥主大人,9527错了!求求你……饶了我。”
她小脸惨白,双目惊恐地望着眼前的白雾,迷雾袅袅如烟,一片死气。
难怪阴差阿卢如此畏惧冥主,可笑的是,她竟以为冥主是可亲近的。
这一次算是领教了什么是幽冥之主的怒气。
恐惧和委屈让她哭得越来越大声:
“冥主大人,9527认错,求大人饶了我。”
“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是大人您召唤我,我才会闯入这里的!”
“冥主大人……啊……”
唇边似有一道光闪过,她本能地闭起了眼睛。
整个人又被凌空掀翻,鲜血从喉间喷涌而出,疼痛似千万根钢针入体,疯狂地啃噬她的每一根神经。
“大人……我……是9527啊……”
令牌也是冥主给的,她罪不至死啊!!!
半空之中响起空灵之音,低沉而威严:“你,是何人?”
“我……冥主大人,我是灵魂摆渡人9527啊!您见过我的。”
“9527,你为何擅闯禁地?”
沈南意强压着疼痛、匍匐在地,双手已沾满了血迹:
“象牙令牌一动,我闭上眼它便把我带到了这里,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真的是误会!”
“9527,擅闯禁地为罪一,杀玄蛇为罪二。”
玄蛇?
沈南意趴在地上,极度不解:
“冥主大人,玄蛇在阳间作乱,诱人自尽还吞噬灵魂,干扰冥界轮回,我是在为民除害啊。”
“玄蛇乃是忘川河的灵兽,地府自会惩戒,你擅自犯下杀孽,不可饶恕。”
沈南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这是什么法?
“大人,是您说的阴阳自有法度。玄蛇本该镇守忘川,可它们私自逃出地府到人间作乱,您不怪罪它害死无辜的人,怎么能怪罪我呢?我杀它就算无功,也不应该算杀孽啊!”
“冥顽不灵、逞口舌之利!”
狂风袭来,沈南意像是被无数鞭子抽打,只刹那,身上衣服遭受鞭笞多处破损,破口处皮开肉绽。
沈南意内心的倔意反而在这鞭笞下变得愈来愈强,她死咬着唇,不服气:
“冥主大人,你打死我我也不认!我一心只为度化冤魂,问心无愧!”
四周浓雾散了又聚,冥主的声音消失,只剩下呼呼的鞭笞声和沈南意疼痛地哀嚎。
她不服,死咬住唇不哭也不叫,只发出压抑的呜咽。
“9527,你可认错?”
沈南意咬牙,眼眶充血:“9527……没有错……”
疼痛入骨,让她开始晕眩:“我没错。”
“9527,你是谁?”
沈南意脸色苍白,双目已开始失神,眼前的雾气似乎更浓,一切都在摇晃、重叠、上下颠倒。
疼痛让她的神智变得不再清醒,眼神逐渐涣散,可内心的执着让她依旧记得自己的身份:
“我,我是摆渡人9527……我,我是沈南意。”
“我是沈南意…”
浓雾散开,一袭黑袍飘然而至,静静地俯视着她。
沈南意躺在地上,无力地眨了眨眼,是冥主。
冥主现身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试图去摸冥主的衣袍:“大人……”
“我……是9527……”
青铜大门砰地打开,一道身影飞身闪入,跪倒在地上。
是蒋英雨。
“师父……呜呜……师父……”
沈南意绝望的心如山洪崩裂,无限委屈化作了汹涌的眼泪,喷涌而出。
蒋英雨心揪成了团。
他低垂着头,为她求情:
“9527杀死玄蛇固然有错,但她也同时解救了被玄蛇吞噬的无辜冤魂,恳请府君放过9527,饶她一命吧!”
冥主低沉而苍老的声音由远而近、由近而远,立体环绕:
“你既为她求情,那么死罪可免。玄蛇乃地府灵兽,她杀了两条玄蛇,便受这二十雷刑吧。”
蒋英雨神色大变,叩首在叩首,额间磕出了血:
“9527虽为摆渡人却是凡人之躯,不要说二十雷刑,便是一道雷,她也受不住的。府君,地府上上下下如今有万余摆渡人,9527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为地府卖命,请饶了她这次吧!”
“阴阳各有法度,由不得你为她开脱!”
蒋英雨眼角看向地上血淋淋的沈南意,咬着牙:
“府君赏罚分明,我等自当听从。但徒弟有错,是师父之过。我愿意代替9527受这二十雷刑,请大人成全!”
冥主挥手,语气威严不容置疑:“幽冥法度岂容你儿戏,行刑。”
天空雷声由远而近,轰隆轰隆,蓦地,一道闪电劈下。
电光火石间,蒋英雨扑身将沈南意护在身下,生生受了这道天雷。
他背部一挺,喉间一紧,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溅,落在了青石砖的地面,血融在漆黑的砖面化为无形。
沈南意颤抖着缩在他的身下,噙泪痛哭:“师父……”
“我没事……嗯……”
蒋英雨扯动唇角一笑,唇齿间鲜血淋漓。
还未来得及多说,第二道、第三道……
雷声轰隆不停,电闪雷鸣,蒋英雨将她的脑袋死死护在身下,一声不吭。
转眼功夫,他已是大汗淋漓,脸色白如蜡纸。
天雷一道接着一道劈下,沈南意甚至隐约闻到了焦味。
她焦急地想要探头看他的伤势,却被蒋英雨的大手一次次将脑袋摁回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明明是替天行道,为什么要受到惩戒?
沈南意紧紧攥着他胸口的衣服,痛恨这所谓的法度,痛恨自己的无能。
终于,最后一道雷劈下,雷刑结束,四周硝烟四起,焦味刺鼻。
冥主空灵之音威严而冷漠:
“9527,今日阿雨为你承受这天雷之怒,日后,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不可僭越,不可鲁莽行事。”
“9527明白,9527再也不敢了。师父……师父,你醒醒啊……”
沈南意用力拨开蒋英雨的身体,从他的身下钻出来后,才发现他的背早已被雷劈成了一块黢黑的焦炭色。
蒋英雨一动不动,似乎没了气息。
沈南意从未有如此恐惧,她推着蒋英雨的肩膀:
“English……你别死啊,English!!!”
“师父,师父,你醒醒啊,师父!”
沈南意双手在触碰时沾满了蒋英雨身上的血,她茫然不知该从何下手,如何救他。
怎么办?该怎么办?English……
她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痛恨自己的无能:
“该死,我该死!”
再想扇时,一只血淋淋的大手拉住了她:
“我……没事。”
“你没死!啊!师父,你活着!”
沈南意喜极而泣,什么都顾不得,立刻将他扶了起来。
她将蒋英雨的手搭在自己瘦弱的肩上,搀着他的腰,咬着牙将他一步一步扛着走:
“我带你回家,师父,我们回家。”
去他的幽冥地府,去他的阴司法度,去他的一切一切!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蒋英雨带回家。
每走一步鲜血自蒋英雨的手指缝隙流淌在地上,渗入了青石砖上,在这死寂的空间内,滴答滴答作响。
沈南意的泪模糊了视线:“回家,我们回家,English。”
蒋英雨强咬着牙,靠着仅剩一丝的神智撑着自己。
“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