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芷晴眼里浮起感激,自从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幽冥之人,她总觉得自己的血都不干净了。
“你的父亲是正常轮回转世出生的,阿寂只不过是在上一个肉身衰竭时,夺了何西的舍。所以说,你和何寂的亲身父亲是肉身的何西,而并非那个假冥主阿寂。”
何芷晴的瞳孔由大变小,又由小变大,最后恢复了正常。
她像是落入深渊之人得到了救赎:
“南意,真是谢谢你。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天知道她每次胡思乱想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
有时候她甚至天真的想,会不会哪一天她身上的血脉苏醒,变成了怪物。
沈南意像是看穿了她的忐忑,笑道:“你是百分之一百的凡人,放心吧。”
“呼……”何芷晴透了口气,手抚着胸口,讪笑:
“吓死我了。小白向我求了好多次婚,我都不敢答应。我生怕回头生下个怪物。”
“胡说什么呢。你啊!”沈南意摇头失笑。
何芷晴挽着她,像个孩子:“那……人家怕嘛。”
沈南意猛地抬头,震惊得像是看见个外星人:
“天呐,何芷晴,你竟然会撒娇了!”
何芷晴手捂住嘴,满脸涨得通红:“胡说,胡说。”
她捂着脸,飞也似地逃回办公室,任由沈南意怎么叫,都没收住脚步。
“真没想到这女汉子也有今天。”
沈南意嘴角含笑,忍不住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在猪朋狗友群。
“阿洲已归位了,诸位。”
礼炮、烟花点起,像是要从手机里窜出来点燃整个南城,一个个头像疯狂闪动、刷屏。
沈南意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空荡的心瞬间被满屏的关爱填满。
“今日是好日,新年是好年!”
陈格发了一句话,说到了沈南意的心坎。
新年,一定是好年。
*
沈南意埋头工作至傍晚,终于赶在夜幕降临之前,结束手头的活。
往年的年三十她都是同蒋英雨一起过;今年他走了,她更要去陪着蒋英雨的爸妈一起守岁。
她走到楼下,小黑已经守在车旁等着了。
“老板。”今日的他,比往日多了一丝喜悦,眼里藏着光。
沈南意半挑起眉,看着他:“怎么突然改口了?”
往常他一直恭恭敬敬地喊自己“沈小姐”,从来没喊过老板。
小黑心直口快:“慕总说,以后你就是我的老板了。”
“慕总?”沈南意一怔,“你见到他了?”
慕栖洲什么时候偷跑出来了?不会吧。
“昨晚他托梦给我的,真的真的!”他深怕沈南意不信,头点得非常郑重。
沈南意失笑,她自然信,他是泰山府君,想要入个梦很简单。
没想到他竟然入了小黑的梦。
可转瞬,她又生起了闷气。
怎么能入旁人的梦,竟不入她的梦?
真是偏心。
夜幕低垂,车很快开到了江畔云麓。
沈南意下车后,从包里掏出一个大红包,递给了小黑:“拿着,新年快乐。”
“谢谢老板,新年快乐。”
小黑一咧嘴,满口白牙在深色肌肤衬托之下,白的晃眼。
单元门口,英爸已经在向她招手了。
沈南意对小黑说道:“去吧,好好放个假,初八再来接我。”
小黑摇头:“不行,慕总说了,您在哪,我就得在哪。”
沈南意笑:“大过年的,我能去哪?家里窝着睡觉呢,你也来守着?”
小黑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去吧。我要出去的时候一定打给你,这总行了吧?”
小黑这才勉强点头。
沈南意挥了挥手,黑色的宾利消失在夜色中。
英爸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笑说:“你妈早就做好一桌子菜,就等你开饭啦。”
“有我爱吃的油焖大虾嘛?”她亲热地揽着英爸的手臂。
“必须有。”
两人走进了电梯,却没留意身后晃过一个黑影,与夜色合为一体。
旧年的最后一天,在年夜饭的香气和江边绽放的无数烟花中轻轻翻过。
外滩人潮汹涌,倒计时的欢呼声,又开启新一年的盛世。
*
饭桌上绕不开的还是蒋英雨。
英爸英妈肉眼可见地快速衰老,脸上虽洋溢着欢笑,却难掩笑容背后的落寞。
万家灯火齐聚,他们的餐桌上却永远少了一个人。
他们都在掩饰心灵上的伤口,以笑安慰彼此。
但细心的沈南意还是发现,几十年滴酒不沾的英妈,今晚却痛饮了好多杯。
英爸在沈南意的眼神问询之下,只是微微摇头,意思是随她去。
沈南意默默在心里叹气,举起了酒杯,与两人共饮。
唯有杜康,可解千愁;可酒入愁肠,愁更愁。
杯中酒越喝越多,人却越来越不快乐。
往日蒋英雨在身旁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化成了无数的钢针,扎在心上痛彻骨。
相信英爸英妈也是如此想,纵然已有七八分醉意,却依然坚持让司机来接他们回自己的住处。
沈南意挽留了好几次,实在拗不过,只好应允。
在他们离开后的下一秒,她的眼泪就憋不住地掉在了地上。
她无声地擦拭眼角的泪,更能理解为什么英妈坚持要回去了。
谁能忍心在这大团圆的夜晚,相拥哭成一团泪人?
相信死去的人也不想看见这悲伤的一幕。
她抬头,任由眼泪再一次无声从眼角滑落。
绚烂的夜空,星河璀璨,哪一颗会是你呢,English?
*
她打开门,江风拂面,刮得窗帘吱呀作响。
酒意被这股风吹散了几分,脸却依然红得发烫。
哈比在阳台快乐地跑来跑去,今夜突然变得兴奋。
自从噬魂兽走后,它怏怏不乐,消沉了许久,难得今天又变回来了。
沈南意夹起饭桌上的鸡腿装进小碗,向着阳台走去:
“今天过年,你也加鸡腿,哈比。”
“汪汪汪。”哈比撒开脚丫子奔向她,咬着她的裙角往外拖。
“怎么了?”当她看清阳台阴暗的角落里那一撮绿毛,惊得差点将手中的鸡腿掉落在地。
“噬魂?你怎么跑出来了。”
噬魂兽傲娇的在她面前转了几个圈,憋不住还是绕到她的脚边,和哈比蹭在了一起。
沈南意放下碗,心里欢喜:“是不是想念鸡腿和肉肠了?我去拿,今天管够。”
她刚一回头就撞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中,耳畔响起诱人的低语:
“我呢?管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