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言琅恼羞成怒，双手叉腰背过身去。他知道青冥在看什么，心中连声骂自己的脸蛋子和耳朵。
不争气的东西！
怒不是真怒，羞是真羞。想他这三年为装一个游手好闲，花街柳巷，酒肆茶坊来去自若，竟还知羞。在别人跟前装腔作势的厚脸皮，到青冥跟前就不顶用。
他晓得是因为什么，也没想过要装那纯情的样子。偏偏就是他不想装，想潇洒，反倒是纯情起来了。
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跟前，却是他这二十好几的人纯情，像话吗？！
脸颊和耳朵挨了个连环骂，稍褪些绯色。这期间身后那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肖言琅一时好奇，又回过头去，青冥竟是侧身半躺，支着脑袋正看着他。
看来他这“叉腰背身”的恼羞，又是给青冥演了一场“有趣”的戏。
肖言琅灵台冒烟，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王爷。”
还晓得叫住自己，算你有点眼力见。
肖言琅脚步顿了一下，继续走。
叫一声就留，岂不是显得他还不够恼？
结果快走出侧殿了，青冥都没叫第二声。
肖言琅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转回来，“你……”
就这一个字的音都硬生生吞了回去。
青冥就在咫尺。
肖言琅的转身，青冥的跟随，无论谁多走半步，都要撞对方个满怀——如果没人躲开的话。
刚挨过骂的脸颊与耳朵，死性不改。这红脸红耳朵的鬼毛病到底是继承了谁的血脉，在情爱这块难道都是淑太妃的真传，先帝这块的血脉传承全是勾心斗角，兄弟相残，就没点儿情爱上的男儿潇洒掺里头，给他稀释稀释？
反观这位仿佛是“看着人气跑了而跟上来”的青冥倒是坦然得令人发指。
肖言琅看着青冥抬起了手臂，差一点就脑子不灵光，以为真来拉他手了。那不争气的脸颊与耳朵跟在热锅里烫熟了一样红。
红一瞬，肖言琅就看到青冥抬起的手臂，那只手里，正拿着终岁刀。
自然，那双清清冷冷的眼，还是盯着他煮熟的耳朵和脸颊。
看吧看吧。
肖言琅这会没心思顾及，更多是不解青冥向他递来的连刀带鞘的终岁刀，“何意？”
“他人赠你之物。”青冥说。
肖言琅猝然想起，那支白玉短萧。
是不是也“还”给了赤怜。
肖言琅没问，也没有推辞，缓缓伸手，最终接回了终岁刀。
他只问，“一把刀足矣？”
“足矣。”
肖言琅放下心来，青冥留下了由他赠予的望舒刀，“但你也习惯了，必要时的双刃。”
青冥忽地伸手，不及眨眼就从肖言琅腰间抽出缠在他腰上的软剑。肖言琅被抽剑的力道带得原地转了个圈。
“……”
青冥翻腕转了转那柄软剑，扔了。
“……”
青冥说，“再配一把便是。”
肖言琅一扬下颌，“除却曜手中的曦和刀，天下再无兵器可配望舒。”
被扔掉的软剑确实配不上望舒。
青冥似是笑了一下。
笑得肖言琅微微扬起的下颌，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停顿了一下。
那“好似一笑”稍纵即逝，只剩下如常的面无表情，语气淡淡，“那是王爷的事。”
“什、什么我的事？”肖言琅未及反应，漂亮的眼睛略显惊讶地眨了眨，纯情得不得了。
“配得起望舒的兵器。”青冥看着肖言琅的眼睛，嘴角又是微微一动。
肖言琅愣了愣，枭卫给亲王下令，使唤起亲王来了？
“关我什么事，”肖言琅拿起终岁刀，“四大名器，赤怜与曜各执两把，就余这把终岁。”
“不要。”
“……”
“只有望舒，亦足矣。”青冥又说。
同样的话，又听了一遍。肖言琅只觉得心脏猛地用力跳了一下。
肖言琅用力抿了抿嘴，险些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他清了清嗓，“想要本王亲赠你宝刀，直说便是。何必——”
“王爷再送我一把刀。”
“……”
·
·
谨德公公将东宫发生的事如实禀明皇上，当然，没能将永乐王带到御前，谨德的“如实”里在某些地方稍加修饰了一番。
比如，再借以八宝的话来说，“怕是还有屡遭暗害，惊惧过度，再受药害，得了癔症。王爷癫狂不识人，来到御前疯闹怕会冲撞陛下，更怕传扬出去，有损皇家威严，于是奴才斗胆，擅作主张，便没有强将永乐王带来御前。”
谨德自然了解皇上，八宝所言不无道理。是以在东宫时，谨德没有反驳八宝，更在飒与青冥倒下后，选择查验此二人，不再管肖言琅。
再有，若连枭卫也中了招，肖言琅自然更是避无可避。
肖言琅来不来御前已然不重要。
皇上脸色很是难看，“不用毒，而用失魂散。不仅使言琅患上药瘾，久而久之更可废了冥和飒两名枭卫，这是要折朕一把好刀！”
谨德想及当初永乐王转道北羌，那日襄王宁王皆在扶光阁，说起青冥，他曾提示皇上，皇上曾夸过青冥是把宝刀。
皇上却似不记得了，说了一句，“是吗？”
他曾以为陛下当真不记得，或是记得，只是那时，对青冥同样有三分疑心。
但如今，对青冥施用失魂散，已足以说明青冥仍是天子刃，但苍龙魁未必还是皇帝的苍龙魁。
毕竟能用失魂散制服青冥，可是苍龙魁的秘事。
“朕的苍龙魁，究竟在替谁办事？！”
皇上猛一拍案。
谨德跪了下去。
殿外暗处守卫的曜将殿内的叙话听得一清二楚。
片刻后，曜听得谨德传他，现身殿前，随谨德公公进了殿。
“你与赤怜避开苍龙魁其他人，替朕好好看看襄王与宁王。”
当初青冥失控屠杀枭卫，是襄王与宁王双双保下青冥。
在皇上心中，宁王尤其聪慧，而襄王就算愚钝，他二人也都应知道他忌惮他人插手苍龙魁拉拢枭卫，不会愚蠢到想借此举施恩拉拢青冥。
但“坦荡为青冥求情”，也可能正是利用他这般想法，先将自己摘干净。
而襄王，难保没有因为他不愿赦免其母佘氏，而心生怨恨。
“如此，陛下身边便无人护卫。”
“你不现身，外人便以为你仍在御前。若有万一，朕就等着，看谁来逼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