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青冥也是说过疼的。
只是眼下这声，一样没有语气的“疼”，偏就叫肖言琅听出撒娇的意味来。
肖言琅看着青冥，莫名就显痴了。青冥极少极少笑，如今偶能见着笑，也不过是稍纵即逝一瞬间的嘴角微微一抬。这英俊少年人总是面无表情，从前看只觉得清冷与漠然，今日这看着，面上好似沉着一汪温沉平静的水似得。
肖言琅心中直道是错觉，是自己看痴了，看出妄想来了。
他望着青冥出神。
回过神，是因青冥又握住了他的手。而他失了神，青冥也不似前次那般隔着他的手，将茶盏也握住。
茶盏落地，白瓷碎成瓣，清茶溅出花。
肖言琅惊得想抽手，便在这一刻里被握紧。
湛默的少年人说，“我脸上有东西吗，王爷看得走神。”
依旧毫无波澜的语气，肖言琅听来却生绵长暧昧。他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很红。
原来自己这样脸皮薄。
从前年少时，都不曾有这诸多难为情的时候。同尉风亲近，还是听尉风那些真挚的情话，他心动过，欢喜过，但从来不曾羞怯怯地不知所措。
肖言琅板着一张羞红的脸，“冥大人要握本王的手握多久？”
青冥看着他，略一歪头。
同样面无表情，肖言琅却觉察青冥不知是对他这话，还是对他这装模作样有些不满似的。
他正要讲，“如何——”
陡然间，手臂受到拉扯，身子跟着前倾。随即一只手环上他的腰，万物颠倒。
他被青冥一把带上床榻。
青冥撑在他身上，看着他。
“……”肖言琅一颗心似要蹦出喉来。
“王爷不喜我握王爷的手。”
脑袋一时混乱，已听不出这没有语气的话是问还是陈述。
也装不出，被按在榻上还要问“你想做什么”。
索性闭紧嘴。
二人相对无言，肖言琅被盯得不自在，目光闪躲。对视看看，又看向别处，片刻又看回来，继续对上青冥直勾勾的视线。
终是肖言琅耐不住，问说，“你不疼……”
眼前这张俊朗的脸突然逼近，嘴唇被重重地压住，后面的字都被堵回喉咙里。
肖言琅瞪大了眼睛。
片刻的唇贴着唇，温软的舌头轻易探进他失神微张的唇齿之间。
肖言琅只觉得灵台即将烧成一片废墟，又一瞬间清醒，惊愕青冥正吻着自己。
到底是他盼得太久了，想得太久了，好似终于抵达彼岸了。脑海回闪着从前种种错待与错失，心中反反复复说着好险，好险……
这样缱绻与欣慰之时，眼眶里又泛起湿热来。
对青冥早不是昭然若揭，而是赤.裸.裸想要挽回，爱着的心。肖言琅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他伸手圈住青冥的脖颈，偏头回应，吻了回去。
在他嘴角忍不住溢出覆满春情的嗯唔声，青冥才退开这个吻。
他呼吸紊乱。
青冥看着他。
此刻眼中汪着浅泪，眼角带着泪痕，嘴唇被亲吻泛着潋滟的永乐王，就似一朵娇艳欲滴的花。
青冥也看得痴了。
肖言琅还是会被青冥看得不自在，这双清冷的眼睛显见着满目春情的自己。
他抬头要吻上去。
青冥却偏头，趴了下来，“好疼。”
“……”
众人皆道湛默寡言的少年人又说，“被赤怜说中了。”
“……”
东宫永乐王昏迷不醒，太医用尽方法都不见起效。
另一厢，德妃坐卧不安，时不时要问询东宫情况，所得消息皆是如此。
贴身宫女劝其稍安勿躁，德妃本就焦躁，一通脾气全撒在宫女身上。
一个耳光扇去，扇得宫女白皙脸颊立现红印。
”那药剧毒无比，沾之即刻毙命，那东宫怎么还活着？！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宫女闻言当即跪地喊冤，“娘娘明鉴，娘娘明鉴，奴婢万死不敢欺主啊……”
德妃不是不信这自进宫起就跟在身边的贴身宫女，可究竟是何处出了差池？那药出自她的母家，虽比不得苍龙魁朱雀令的毒药奇绝，但毒性剧烈并无夸张。
若非她这里出差池，便是东宫的内应出了谬误——可那内应全家性命都攥在她手里，怎敢不尽不力。
永乐王若是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况且她了解陛下，死人不如活人重要，查一阵子没有结果，总会淡去，总会有旁的事将其掩过去。即使查到她身上，她也有法子脱罪。
如今不止是夜长梦多，永乐王半死不活，一直病着的，这事儿便将一直在皇上心里，一直提醒皇上。前朝后宫人言籍籍，不得安宁。加之皇上脾性，怕是越想越气，疑心难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百思不得其解，此一计打草惊蛇，东宫必然加倍防范，怕是做不得第二回。
德妃面露狰狞，“将东宫那边清理了。另者，宁王说他手中握着永乐王的把柄，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出宫，就说回乡省亲，将消息带于宁王。”
苍龙魁中，卫威同样想着东宫情势。
“你将失魂散配制方法告诉宁王时，可有旁人在场？”
“绝无可能。”白虎令谢令主回道。
“那德妃会知道失魂散的配制方法，便只可能是宁王告之。”
白虎令谢令主说，“宁王在诸皇子中最有威望，襄王失势多时，眼看太子之位唾手可得，东宫却让永乐王鸠占鹊巢，淑妃又怀着龙胎，更添圣宠，不难怪德妃心急。“
卫威脸色很是难看，“她心急，苍龙魁怕是要遭殃！失魂散出自景舍，出自苍龙魁！他人能知晓配方，找寻与其相克相冲之物，皇上能不疑心苍龙魁？还是以此方法来毒害皇子！”
卫威气得心梗，反是笑了，“这宁王真是不管你我死活。”
谢令主闻言，脸色瞬间难看。
此时，澄叩门而入。
卫威看了一眼谢令主，谢令主识趣地退下。
卫威问道，“如何？”
澄回，“已至凉河。”
“脚程挺快。”卫威笑了笑。
沉默片刻，卫威又喃喃道，“过不了几日，便该彻底离开离晋了。”
澄道，“冥受四十九鞭刑，若要处理，此乃良机。”
“不必冒险。他已经走了，牵连不到他。”
“若冥为逆党，会连累苍龙魁。”
卫威笑了声，“连累苍龙魁？宁王尚未过河就想拆桥，已是将本魁半颗脑袋送上断头台了。”
“魁首有何打算？”
烛火惺忪，灯花儿微微一颤抖。
卫威阴沉的脸，说道，“陛下最恨苍龙魁与他人勾结。既然白虎令主勾结宁王，当杀。”
澄会意，垂首领命。
卫威道，“但事涉皇子，务必人赃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