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上了马车便瘫在小塌上,她懒散的垂着肩膀,看着车顶的流苏发呆。
宁欢怯怯的道:“玉哥哥,欢儿今日,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宁玉漆黑的眼眸下望,便见宁欢委屈巴巴的望着自己。
一想到宁欢的身份背景,她能做出这种蠢事便也实属正常,宁玉便歇了斥责的心思。
她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无妨。”
宁欢给宁玉倒了杯茶:“玉哥哥,喝杯茶润润喉吧。”
宁玉闭着双眼,有气无力道:“放那儿吧,待会儿再喝。”
今日一天,因为心里有事,宁玉都时刻紧绷。
加之后来沈岚康落水,宁玉为了救人做了两刻钟的心肺复苏,此刻放松下来,她只觉又累又渴,两只胳膊酸软无力,如今她只想闭上双眼睡上一会儿。
宁欢扭着帕子沉默的半晌,终是羞涩开口:“玉哥哥,褚相……你与褚相大人,熟吗?”
宁玉恍惚中听到宁欢含羞带怯的声音响起,她蓦然睁开双眼。
看着宁欢小女儿家的羞怯表情,联想宁欢在太仆府里的种种表现,宁玉便气不打一处来。
宁欢被宁玉严厉的眼神吓了一跳,她扭紧了帕子惊慌道:“我也是、也是一时好奇,才有此一问。”
宁玉看着宁欢扭捏的样子,更加确定心中所想,她快速道:“褚相大人精明内敛、擅于权谋;并不如表面所见般无害。”
她见宁欢眨着好奇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宁玉深知自己的这番话,并未能点醒对褚烨一见钟情的妹妹。
她看着宁欢,加重语气道:“如我们这般无权无势的勋贵人家,你若有意,寻那朝中的寒门新贵,求了父亲或可一试。”
一想到褚烨几日前还想将安国公府拉下水,宁玉便眼如寒刀:“但若是硬要往那权势滔天的人眼前贴,弄不好怕是要惹出天大的祸乱。”
宁欢此时蓦然反应过来,她瞳孔微缩,绞着帕子沉默半晌,轻声道:“是,欢儿知道了。”
宁玉不耐看新任妹妹的愚蠢表情,便闭了眼假寐。
马车碌碌而行,车内的两人各自默然不语,不一会儿,马车便停在了国公府门前。
宁玉淡淡的嘱咐了宁欢回两句,便自顾着跳下车,一溜儿跑回了翠竹苑。
桃红迎了上来,见宁玉面色不愈,忙上前解了宁玉的披风,又洗了帕子给宁玉净了手脸。
虽不知宁玉为何忽然之间与宁欢亲近了起来,但看宁玉表情便知两人此行不甚愉快。
她看着宁玉,试探着道:“早上出府时还笑容满面,怎的回来便又不高兴了,可是欢儿小姐有不妥之处?”
宁玉想到自己这个便宜妹妹最后一脸不甘的表情,瞬间便有些无力。
宁欢长相虽也不错,但对于看惯了各色美人儿的贵人们而言,便显得有些过于普通了。
想到宁欢情窦初开的模样,宁玉便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随意的对桃红摆了摆手。
桃红心下了然,她看着宁玉恹恹的表情,笑着道:“青木睡了一天,刚才醒了大哭一场,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症。”
宁玉想起早间青木面如菜色的灰败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桃红给宁玉倒了盏热茶,推了推:“刚刚熬好的参茶,少爷您先喝两口。”
宁玉伸出胳膊,有气无力道:“你先给我捏捏,少爷我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桃红看着宁玉微有些颤抖的胳膊,忙伸手轻柔的揉捏了起来。
“早上还说去太仆府当人家的绿叶,回来竟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宁玉又累又倦,她低声咕哝:“绿叶不好当啊。”
桃红见宁玉满脸倦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端过参茶递到宁玉的嘴边:“先喝口参茶。”
宁玉闭着眼一股脑将参茶喝得见了底,复又坐下,桃红解了她的发髻,脱了她衣衫,又扶着她躺回床上。
宁玉一挨柔软的锦被,便舒服的叹了口气,耐何刚刚喝了参茶,此时的脑海里思维活跃。
脑中充斥着白日太仆府里发生的一幕幕,宁玉随意的滚了滚,又滚了滚。
桃红关了窗子,回头见宁玉孩子样的举动,笑着摇了摇头,便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仅一墙之隔的偏院正厅内。
宁欢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于氏的大丫鬟采莲见自家小姐回来,忙上前见礼,被宁欢一把拂开。
“滚开,没眼高低的东西,挡着本小姐的路了。”
采莲不妨,被推倒在地,她快速的爬起,看了看于氏,嚅喏道:“夫人……”
宁欢略微细长的眉眼微挑,神色倨傲:“叫夫人也没有用,还不快滚下去?晦气!”
采莲见宁欢神色,瑟缩着退了下去。
宁欢重重哼了一声,抬步向屋中走去。
于氏见女儿回来,忙出门相迎,笑问道:“欢儿,怎么样,太仆府中可有相宜的公子?”
宁欢一听,更加气愤,她甩了袖子坐在桌边:“还不是那个宁玉,女儿见褚相仪表堂堂,便多问了几句,他倒好,狠狠的斥了我几句。”
于氏一听女儿瞧上当朝丞相,忙上前问道:“欢儿,你说你看上了谁?”
宁欢有些嘲讽的看着自己的娘亲:“褚烨,我看上了当朝丞相褚烨,您这是什么表情?”
于氏一脸震惊:“欢儿,褚相们高权重,又是得天独厚的好颜色,这京里就没有几个王孙贵女不喜爱他的,可是你看,如今他二十有三,可曾娶了哪家的贵女?”
宁欢转了转略长的眼,嗤笑道:“那是她们没那个福份。”
“你怎可知,你便是那有福份的天选之人?”
当年的于氏,便如同现在的宁欢一般,以为自己得天独厚,能享那泼天的富贵,甘愿自降身份做人妾氏,如今看来,竟似一个笑话般的让人心酸。
宁欢见于氏冷了神色,一时有些怔然:从小到大,小娘对自己几乎言听计从,从未如今日这般给自己脸色。
“听为娘的话,这世间万物,各有各的缘法,不是你的便是死也强求不来,趁现在还未泥足深陷,快快抽身还来得及。”
宁欢深皱着眉头,轻轻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