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御书房,春英甩着拂尘,恭敬的将沈如心送出老远。
“公主,恕老奴多一句嘴,咱贵为天盛公主,想要什么样的驸马没有,那梁昱自幼便患有心疾,才被梁皇放弃做了质子。”
沈如心眨了眨泛红的眼睛,抿唇不语,
春英见劝不动,叹了口气,甩着浮尘躬身道:“是老奴多嘴了,老奴这便告退。”
沈如心沙哑着嗓子道:“多谢春英公公。”
春英原本落寞的脸上堆满笑意,他忙道:“哎,哎!公主快请回吧。”
珊瑚扶着沈如心,欲言又止。
公主这心里,竟好似吃了秤砣,怎么就不知道转个个儿呢。
“哎!”
主仆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沈如心不自觉的向着怡景宫的方向走,珊瑚默默跟着。
直到怡景宫门口的紫薇树映入眼帘,沈如心才如梦方醒般顿住脚步。
珊瑚见自家公主举棋不定,不禁咬了咬唇道:“公主,不若、不若我们去淑妃娘娘的储秀宫中小坐一会儿?”
沈如心抬眸看了看那棵紫薇树,又看了看面前忠心耿耿的珊瑚,淡淡的点了点头。
两人向着淑妃的储秀宫行去。
怡景宫中的小太监见两人走远了,从门后隐着的地方,飞快的向着怡景宫里去了。
梁昱正在写信,见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忍不住眉峰一冷,厉声喝道:“做什么事如此慌张?”
小太监气喘吁吁道:“奴才刚刚见十三公主前来,刚要上前去请,便见着那十三公主转身领着珊瑚去了储秀宫。”
梁昱淡淡道:“原来是这事儿, 不必惊慌,她来了本王自有办法。”
心疾已除,如今他被封的武功已全部解开,即使沈如心不去求天盛帝,自己凭一人之力也可走出天盛这座皇宫。
无人能拦。
之所以不为,是怕走漏了风声,坏了他梁国的夺权大计。
梁昱慢慢将密信卷好,放入桌上信鸽腿上绑着的信筒,他抓起鸽子,便笑着走出大殿。
眼见信鸽飞走,梁昱脸上的表情也从胸有成竹,变成往日的清冷落寞。
他仰面看着那信鸽向着梁国的方向,越飞越远,慢慢的只剩一个小小的黑点。
只需再多等等,梁宽那个蠢货便可撞破梁国那森冷的宫门;只需再多等等,自己便可不费吹灰之力的,逃出这令人窒息的天盛皇宫。
小太监看着自家主子一秒切换至清冷瘦弱的病患王爷,忙一路小跑着守着他的宫门去了。
沈如心和珊瑚一进储秀宫的宫门,淑妃的管事姑姑紫娟撩了帘子便迎了上来。
她笑着道:“娘娘方才还念叨着,说公主有好些日子未来,话音儿才落下,您便进了门,可真是母女连心呀。”
沈如心一见紫娟熟悉的笑脸,莫名的委屈便再次涌上头,她绷不住再次红了眼眶。
紫娟吓了一跳,忙小跑着上前来,扶住沈如心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沈如心眨了眨眼,暗然道:“姑姑莫急,心儿无事。”
紫娟看了看珊瑚,珊瑚紧抿着唇低下了头。
紫娟见主仆俩据嘴葫芦一样沉默不言,她轻轻叹了口气,引着沈如心入了内。
淑妃正坐在榻上修剪花枝,闻言瞥了一眼自家女儿,淡然道:“又是你那昱哥哥惹得你不高兴?”
沈如心撇了撇嘴,拿脚蹭了蹭地面道:“母妃如何知晓,女儿是因何而来?”
淑妃将手里的花枝插入瓶中,歪着头打量了一瞬。
她似的很满意,拿起花瓶左右看了看,笑看了沈如心一眼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做娘的如何能不知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沈如心咬着唇,慢慢坐到淑妃对面:“梁皇病重,昱哥哥欲要回国,父皇让我想清楚,说昱哥哥此次若是走了,便有可能不会回来。”
淑妃漂亮的眉眼微凝,她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道:“那心儿是怎么想的?”
沈如心垂下眼,小声问道:“母妃,你爱父皇吗?”
淑妃似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语,忍不住嗤笑一声,又慢慢的摆弄起面前的花枝。
怕女儿等得急了,淑妃慢慢出声。
“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身为皇帝的女人,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里,天天等,日日盼着博爱的夫君,只疼惜你一人?!”
那样贪心的女人,在这吃人的后宫之中并不能长久的生存下去。
多数因爱生了妒,因妒生了恨,早早的便犯了大错,被贬去了冷宫,自生自灭去了。
更有甚者,至死都没能明白自己是因何而死。
淑妃想起和自己一同入宫的那群痴心人儿们,她们死的死,疯的疯,到如今竟是连一个也未能留下。
想起刚入宫时与皇帝蜜里调油的情事,再看宫里那一茬茬如雨后春笋般的美人儿、才人们。
淑妃便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抿着嘴笑个不停。
身在帝王之家,有几人能有真心实意,又有几人敢将真情实意公之于众?
不过是一群追逐皇权的贪腐之人罢了。
一但触及利益,便是父母子女,也都可舍弃。
还好自己生的只是个女儿,如若生个儿子,还不知如今会被磋磨成个什么样子。
这便是皇家,真真正正的皇家!
沈如心看着母妃脸上熟悉的复杂笑容,眼泪夺眶而出:“母妃,既然您不爱父皇,当初为何还要嫁与他?为何还要生下我?”
淑妃将插好的花瓶交与紫娟,摆在桌前。
她伸手将天真的女儿拉到跟前,拿着帕子给女儿擦了擦脸。
温柔道:“母妃与你不同,母妃有家族亲长需要相顾,虽说你外祖父与你舅舅远在清河县郡,可年年从家中快马运来的青苹果子你可少吃了一点?”
沈如心摇了摇头。
那果子又酸又甜,饱满多汁,冬日里含一颗在嘴里,满口清香,最是解馋开胃。
淑妃看着女儿纯真的眼:“你与母妃不同,你是天盛帝最小的公主,也是最得你父皇宠爱的公主,你想要什么,便真可以拿来与你父皇说。”
看着女儿再次红了眼眶,淑妃叹了口气。
“母亲这一生别无所求,唯愿我的女儿能得偿所愿,将来有了自己的公主府,小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和和美美。”
她看了看沈如心,慢慢道:“如你昱哥哥那样无权无势的驸马,最是得你父皇心意,放心去求,你必会得偿所愿。”
沈如心垂下眼,不敢看母妃与自己相似的眉眼:“可我不忍心昱哥哥不能见他父皇最后一面。”
淑妃挑了挑纤细的眉,不忍心如沈元昌一样打破女儿珍贵的心意,只好淡淡道:“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是你最想要的,便向你父皇去求。”
沈如心流下泪来:“是,女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