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宁小纨绔站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那边褚烨站在瑞亲王府廊前的阴影里,神色淡然的看着来往抄家的官兵。
主屋里昨日才刚刚布置好的场景被弄得混乱不堪;古董、玉器被大理寺的官兵们抬出来,由巩知遇负责一件件的登记造册。
沈岚康衣服歪斜、发髻散乱;一双通红的眼木然的看着府里走来走去的官兵。
钱东浑浊的老眼含着泪水,他颤巍巍的行至沈岚康身前,一把扔了拐杖便跪到沈岚康的跟前。
“王爷,都怪老奴不好,没能替王爷排忧解难,老奴辜负了娘娘的嘱托,没脸见郁妃娘娘啊。”
沈岚康看着钱东,慢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东叔不必自责,这事儿不愿您,是我做得过了,才会有此报应。”
钱东擦了擦昏花的老眼,对沈岚康道:“王爷莫要妄自菲薄,我老奴眼里,您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沈岚康看着偌大的王府,终是落下泪来:“我已被父皇褫夺了封号,如今便是个无权无势的庶人,东叔莫要再叫我王爷了。”
他扶起跪在身前的钱东道:“此次去宁古塔环境恶劣,又路途遥远,东叔这一路跟着我怕是要受些苦头。”
钱东再次落下泪来:“王、主子您放心,东叔没有别的,只这把老骨头还有些用处,这一路苦寒,便由老奴侍候您起居。”
两人眼睁睁的看着亲王府里被搬得空无一物,便在褚烨的注视下签了字画了押。
巩知遇将清点文书看了看,恭敬的呈给褚烨。
褚烨淡淡扫了一眼,便向着巩知遇道:“将人押入牢中,明日起流放宁古塔。”
官兵们将沈岚康和钱东押入天牢,巩知遇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褚烨:“大人,今夜或许也会有人夜探天牢?”
褚烨淡淡道:“今夜不会有人来,明早倒会有人正大光明的出城相送。”
而此时的天盛城门口,梁昱告别前来送行的司少峰众人,缓缓走向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多谢诸位相送,他日有机会来梁国,梁昱一定盛情款待,梁某告辞!”
司少峰与众人一同拱手:“梁兄保重!”
“保重!”
马车缓缓驶过城门,向着千里之外的梁国走去。
梁昱撩起帘子,露出里面坐着的玉添香,两人同时向着司少峰众人含笑挥手。
司少峰众人目送二人出城,心底离别的愁绪渐渐蔓延,杜越道:“少峰兄,怎么不见玉世子?”
司少峰顿了顿,有些赧然道:“玉贤弟并未在家。”
他一想起早晨去国公府时,听到桃红说宁玉去褚相府上的事,司少峰便想到那本有关宁玉和褚烨的香艳话本子。
这让向来耿直的他多少有些不适意。
你说自己怎么就那么欠呢?排了一大早的长队买来这么一本话本子。
杜越看了看西斜的太阳,缓缓道:“他去了哪儿,此时竟还未回府?”
说罢,他便要打发小厮去国公府。
司少峰的身上突然如同长了虱子般,他不自在的扭了扭:“那个,不必去了,想是他此时还未归家。”
看着司少峰欲言又止的表情,这次连秦钟书也忍不住问道:“少峰兄,玉贤弟到底去了哪儿?竟让你如此不适?”
杜越眨了眨眼,凑近了他小声问道:“难道玉贤弟偷偷去了城北的小倌馆?”
司少峰好似被惊了一跳,他看着两人道:“混说什么,玉贤弟他去了丞相府。”
杜越松了口气:“哎哟,我还以为他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正好时间尚早,咱们便去丞相府接他。”
宁玉被门房叫出来的时候,才刚刚洗漱完毕,她拢了拢略有些潮湿的头发,快速走出了丞相府。
行至门前,宁玉好似想起什么,向着门房道:“看见白术知会他一声,就说少爷我有事儿,先回府了。”
众人抬眼,便见宁小纨绔朝气蓬勃的从丞相府里走了出来。
杜越将胳膊搭上宁玉的肩膀,笑着道:“好你个玉贤弟,竟悄摸摸的搭上了褚相,还不快快如实招来,你是如何能在丞相府来去自由的?”
宁玉不着痕迹的拿下杜越的胳膊,她看了看司少峰略有些发红的耳垂,心道他又要想歪。
于是她笑了笑道:“各位想知道吗?想知道便随我去天香楼,今日我请!”
好久没喝春花的女儿醉了。
众小纨绔一听这话便都笑开了,杜越笑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天香楼走起!”
锦衣乌发的少年们意气风发,于夕阳下斑驳的碎影里,慢慢向着天香楼走去。
宁玉身穿雪白锦衣,乌灼灼的双眼里,盛满了夕阳。
路边的姑娘小姐们见了,纷纷羞红了脸,偷偷拿眼看着。
宗国慧放下手中的珠花,一脸贪婪的看着几人之中那最耀眼的人儿。
看着宁玉脸上神采飞扬的笑意,宗国慧不禁皱起眉头:国公府的世子爷,竟然是丝毫未受到那香艳话本子的影响?
直至众小公子们走远,她才反应过来,竟是痴痴的盯了宁玉一路。
那卖花的大娘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啧啧赞叹道:“多俊的小公子啊,哪家的姑娘走了那天大的运气,才能许给那玉人儿一般的小公子?”
一旁另一个摊子上的姑娘双手捧心,插话道:“若是能嫁给那矜贵的小公子,便是整日将他供着什么也不干,只看他那一张脸,我也是愿意的。”
宗国慧听得细眉皱起,这都是什么货色,竟敢当街向宁玉表白。
和宗国慧并肩买珠花的姑娘看了看那说话的姑娘,又看了看身旁一脸气愤之色的宗国慧。
见宗国慧瞪着瞳孔明显比常人小了几分的眼睛,一副吃飞醋的模样,那姑娘顿觉有些好笑。
她本就是爽利的性子,有些话不吐不快:“我听刚刚那人叫他玉世子,想来并不是你我这等普通人家的姑娘可以肖想的。”
宗国慧看了看那姑娘,见那姑娘雪肤凤眼,姿容艳丽;虽然只着一身粗布衣裙,却又难掩其容貌出众。
见那漂亮姑娘粉面含春的模样,她忍不住又嫉又妒。
她出口啐道:“就你那一副尖嘴狐狸的模样,也敢肖想国公府的世子,劝你买个铜镜照照,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那漂亮姑娘自小在山里长大,性子泼辣爽利,此时不妨被宗国慧攻击,她上下打量宗国慧一圈儿脆生生道:
“哟,我当你是个人,怎么竟是属狗的,还是那当街乱吠的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