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坐在自己的床前,握住宁玉已然冰凉的小手。
他将宁玉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珍重的亲了亲她冰凉的手心。
“玉儿怎么这么不小心,手都冷了。”
他轻轻将宁玉的手臂放入被中,小心的拉开垂放着的白色纱帘。
宁玉洁白无瑕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静静的躺在床上,胸口毫无起伏。
褚烨尤不甘心的将颤抖的手放在宁玉的鼻间,半晌后将宁玉紧紧抱在怀里,将头深深埋在宁玉的脖颈间。
“玉儿!”
十三送完魏太医回来,便听主屋里传来褚烨痛苦万分的声音。
宁玉却没能听到褚烨呼唤自己的声音,她的四周一片浓雾,根本看不清周围景色。
她心中隐隐奇怪:刚刚她自己好似发生了什么重要大事在身上,却怎么又回到沈岚忠云峰山的温泉庄子里了?
她敲了敲脑袋,仍是想不起来。
看着四周隐隐发白的浓雾,她下意识的叫了声:“师傅。”
并无人回答。
她心中忐忑,抽出青龙短匕紧紧握在手上,缓缓向着浓雾深处走去。
十三站在褚烨的门口,实在听不得褚烨饱含情意又痛苦万分的声音。
他轻轻关了主屋的门,缓缓跃至院内自己经常隐匿的一棵树上。
早在主子那夜让自己去寻那书屋老板黄时,并烧掉所有有关宁玉的画本子时起,十三便隐隐约约明白了褚烨的心意。
只是那时他还不知主子的心意有多重。
直到云峰山那夜,十七因未保护好宁玉而被罚,十三才真正体会到褚烨对宁玉的看重。
他伏在树上,此时终是再次明晰了褚烨对宁玉深沉而又热烈的情感。
比之之前自己猜想的要重很多很多。
听着褚烨从痛苦呼唤,到絮絮低语,十三忍不住皱眉。
人死不能复生,连魏太医都无能为力,为何主子竟还如情人蜜语一般与宁玉说话?!
直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只鸟儿叽叽喳喳的飞了回来。
那两只鸟儿眨着绿豆大的小眼,看了看蹲在树上的十三,便又互相倚靠着落在树上。
它们已经习惯了十三的存在,是以并不排斥他,大大方方的在他面前秀起恩爱来,互相梳理着对方漂亮的羽毛。
寝室里,褚烨轻轻擦了擦宁玉颈边微湿的水渍,又吻了吻她的额头,起身行至门外。
“十三。”
褚烨沙哑的声音响起,十三一个激灵跳下树来,对着褚烨垂目拱手。
“传令下去,全力追杀北戎禹王容与,不死不休;与之相关者一律杀无赦!”
褚烨从怀里拿出块令牌,轻轻一甩,便到了十三手中。
褚烨手中的令牌有三种:一种绿色,代表正常情况;一种黄色,代表加急;一种便是这红色,代表事情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刻。
红色令牌一出,之前的命令全部靠后,手下各部全部以红令牌命令为主。
红色令牌自打有时起,众人便没见过,就连白术带三千精卫前往北境,得的都是黄色令牌。
如今褚烨竟是不管不顾,连计划了十几年的复仇大业也要搁置不前。
十三看着手里那枚红色的令牌,眸光一闪,他攥紧了令牌,小心规劝道:“主子,人死不能复生……”
“十三!”
褚烨打断十三的话。
十三抬眸,便见一向清冷尊贵、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自家主子,此时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双眸通红,下颌线条凌厉的紧绷着,唇角微微抖动。
气氛沉默下来,十三将头垂得更低,他快速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从没见过褚烨如此神情的十三,额间浸出细汗来,他叹了口气,行走间快速的将命令传了下去。
天盛城里看不见的血雨腥风就要来临,褚烨却只是轻轻关了门窗,缓缓将宁玉搂入怀里。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容与失魂落魄的回到天香楼,还未入房门,便有一个精兵统领向着自己飞速而来。
“主上,褚烨下了红色追杀令,咱们的兄弟损失惨重,此地不可久留,还请主上随下官一并回北戎皇城。”
容与惊讶于褚烨的行动如此迅速,但一想到褚烨接过宁玉尸体时的表情,他便也心中明了。
一想到宁玉那无声无息的脸,容与的心中不免一痛。
他轻声道:“宁玉他……真的死了?”
精兵统领沉默半晌,缓缓道:
“目前相府并未传来玉世子的消息,但既然红色追杀令已出,想必已凶多吉少。”
容与闭了闭眼,他顿了顿道:“传令下去,城中兄弟速速撤离盛京城中,随本王一同回北戎皇城。”
天盛的皇宫如今势如铁桶,已被褚烨牢牢控制,陈家又全数被贬,连陈贵妃也不例外。
身为皇氏中人,容与比谁都明白天盛帝这一系列操作究竟是为了什么。
荣亲王沈岚策在天盛帝心中早已被除名。
若是没有褚烨的插手,容与还有与靖安王联手逼宫的想法,如今看来,再做无谓挣扎已经毫无意义。
只会让部下折损更多而已,是以他毫不拖泥带水的下令回城。
待到容与走后,秋月手捧着新鲜的时令水果来他房中之时,早已人去楼空。
此时相府主院的寝室里,褚烨将宁玉拢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缱绻:
“玉儿,明日为师便进宫请旨赐婚,你且等等我,待我为家族报仇后,便来找你。”
他轻轻解开她头上的发髻,乌黑的发丝垂落,瞬间铺满两人的肩头。
褚烨白玉般的手指插入宁玉的发中,耐心十足的将宁玉的发丝轻轻理顺。
他轻轻道:“为师知你不爱束发,这便为你解开理顺。”
宁玉的脖颈随着他的大手左右摇晃,褚烨理得并不容易。
他一手轻轻托住宁玉的头,一手轻柔的梳理着宁玉黑亮浓密的头发。
待完全理顺,褚烨垂目看着宁玉高高的衣领和束得紧紧的胸口。
宁玉因为女扮男装,怕露了喉结,而时时穿着高领的衣物,又因惧怕女儿身暴露,长年缠着裹胸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