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直隶,各省的官员在两个月内都拿到了内阁下发评核截止时间。
如此一来,之前地方的学政,一个两个都是头大如斗。
朝廷拨款下来的扫盲银子,可是很多都被挪到了地方各种文科生员的教育,以及各种文科课题之中去了。
地方是有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的。
这批人之中,不是所有人都能拉下脸面,去写白话文的。
甚至就算写文言书籍、小说,这些儒生也不怎么愿意加入,毕竟在他们看来,写这种文字,有辱斯文,抱残守缺的人依旧不少。
但没有正经工作安排他们,于是这些人三不五时出现在酒楼、茶摊,讲着对国家不利的言论,甚至煽动百姓对于地方官衙的不满。
尤其是大顺,妄议国政这个罪名被修改了。
改为诽谤罪、污蔑罪、间谍罪、以及寻衅滋事等罪名。
前三个是上刑的,但也是各个衙门处置,其中诽谤为民告民、污蔑为民告官、间谍则是由警部安全司和其他治安刑责衙门处置。
地方能动手的,只有寻衅滋事,但这个是箩筐罪名,并不是所有情况下都能适用的。
尤其是民愤还在的情况下,地方衙门很多时候都不会按照朝廷的任务彻底完成责任,很多时候他们的作为,百姓都无法接受,本就影响权威了,要是被这群读书人煽动了,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各地官衙上下,都对于挪用扫盲经费给这些儒生创造生活条件的事情听之任之。
但很可惜,朝廷收窄了扫盲的时间,并且上边已经下来了五等处置方案,以及后续跟进下发的大顺扫盲方案。
大顺会采取多方抽检的手段,会安排人去地方抽调各地百姓入京游玩。
至于抽调谁入京,那就是看皇帝怎么想了。
反正抽调入京的百姓,费用肯定是朝廷出,进来之后玩玩吃吃喝喝回去,也能宣传顺天府的发展,让大家伙都能明白国家是个什么规模。
皇帝再随便接见一两个老乡问问情况,到时候就算识字率再失真,也能看出些许端倪来。
如果被发现抽检不合格,脑袋搬家都是最好的惩罚了。
一听到是这种抽查方式,基本上所有学部官员都明白了。
这一劫,干系的不止他们,还有地方上的官员。
毕竟皇帝要抽调百姓入京游玩,可没说这里头会不会有人就在其中掺杂政治斗争了。
每个人屁股底下都不见得是干净的。
万一被人捅出来呢?
所以,学部官员们,还是很快见到了各个地方的顶头上司,几方人博弈交涉之后,一些和气的地方,会挪用本就允许截流在地方的银子先拨款给学部。
而没有处理好关系的,那就是上书攻讦的上书,或者干脆闹出了学部官员死得不明不白的事情。
当然,更多的还是效法一些地方的处置方案。
老儒生,老学究不好对付不是?
那就上山下乡去开办夜校扫盲。
老儒生老学究统统去当夜校校长,办不好扫盲的考核,就拿这些老儒生开刀!
这是中华几千年的积累,不可能一下子就扫干净了。
现在算是废物利用了,至于老儒生们怎么想,学部官员开出了一个相对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规则范围内,帮他们的儿孙办理乡村户籍。
是的,乡村户籍一出来,很多儒生的逆反心就少了。
相较于现在城市内的户籍,乡村户籍反而更值钱。
很多儒生在前朝多少有点家底,按照规矩是被统一迁往城市落户管理。但随着国家局面的稳定,各地剿匪基本进入尾声,很多地方出了县城、乡堡十里,遍地都是残垣村落。
但又修养了几年下来,已经有一些残垣重新有了人烟,这些地方已经有很多适合重新建档设村了,毕竟很多乡镇是希望朝廷多开村子,好给他们分担一下税收压力。
王三虽然推行摊丁入亩,但不是按照常规列户之法,而是将所有乡镇土地规模弄好,然后安排给乡里。
到时候收税,直接问乡里要,反正土地在这里,你怎么摊,那是乡里和村里的事情。
这就导致了乡里为了降低上税压力,想尽办法推行合作社、集体社,用这样的方式降低其中的收税成本,也排斥一些小农地主,毕竟只有合作社、集体社,能够降低乡里的收税成本,若是遍地小农,他们还得下地方扯皮,到时候免不了被弹劾是前朝旧祸死灰复燃的始作俑者。
但户头一直都是压力,毕竟每年朝廷都会用各种理由,拉拢招揽百姓参加建设兵团,经常是一户户的被迁走,导致了各地人口增长速度缓慢。
如此一来,乡镇里的人口涨不上来,摊下来的地丁银只多不少。
因此才有了将原本被毁弃的村子重新建档的想法。
而这种由乡里直接掌控的村子,并没有编制,因此也叫自然村。
毕竟村一级的行政级别在大顺也是留档的,比如农场,比如一些重要节点的设村,这些单位叫做行政村。
而自然村的行政级别不够,耕种的土地是国有土地,类似农场,但缺少编制,因此也被地方称呼为灰户。
这几年地方上的发展下来,已经有一些城里混不下去的人,跑来自然村落户,开垦荒地。
毕竟原先设立的那些行政村,不会轻易吸纳这些自然村百姓进来当股东,来跟他们分一杯羹。
行政村内的合作社、集体社除了是农业公司,还是各种生产大队,完成原始积累之后,他们已经开始发展其他产业,走上了一条自然资源粗加工的行业发展。
总的来说,自然村相当于小农承包,盈亏自负;行政村相当于集体农业,政策倾斜,话语权更高。
但对于乡里来说,弄自然村户口换来这些读书人下乡干活,绝对物超所值。
毕竟儒生要体面,但他们的家人要生活。
城市户口,在这个物资不足的时代,根本不是什么好户头,而是累赘,是吸血鬼。
城市的工作本就不多,很多地方的基础工业被合作社、集体社、农场、国企等手段截流在城外乡镇,并不全往城市汇集。
在城市内,消费并不低,不是商人和有人脉的人,是很难混出头的。
很多人留在城内只能当私企工人,而私企就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他们可舍不得用机械迭代生产力。
能用得起机械的,全是国企,背后是朝廷海量的资金投入。
这就是为什么王三不准外劳大规模涌入关中了。
对自己人都这么压榨了,要是再让外劳涌进来,还怎么完成生产机械的迭代?
不迭代生产机械,怎么发展工业?
这背后牵扯方方面面,只是这一次的扫盲风暴的博弈,也只是整个中央与地方博弈的一角。王三对于这些儒生列户自然村然后充当扫盲老师的表情不多。
因为要处理他们也很简单,那就是统一扫盲的教学材料,并且开办补习班,要求他们经常参加,洗脑都是相对的。
只要可劲折腾,总有一天他们会忍受不住,就算忍下来了,也没多少精力给他搞事。
这就够了吗?
当然不够!江苏哭庙案,还是比历史上早了几年而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