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紫焰石、冷焰石笋的关系不同，至感晶和广感琉璃晶之间的关系更类似于中上品灵石和下品灵石间的关系。
也就是说，本质上它们就是同一个东西。
只不过至感晶的效果，或者说精华凝练程度要高得多而已。
对于徐小银而言，他吃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只要到量就行了。
但因此省下的至感晶对于徐小枫而言，价值就比普通的广感琉璃晶要高得多了。
因为规模比较小的缘故，徐小枫和傅熙月很快就将这里的矿石一扫而光。
在傅熙月的强烈要求下，徐小枫还是剩下了一层薄薄的广感琉璃晶矿石，并和她联手用一些碎石将其覆盖了起来。
按傅熙月的说法，万事不做绝！
说不定很多年以后，这里又重新生长出了新的广感琉璃晶矿脉呢？
要是连一点根都不留，以后的修行者可能就再也没有稀缺灵材用了。
“没看出来啊，你跟别的灵匪，甚至是别的普通修行者，还挺不一样的。”徐小枫有些诧异道。
其实他和傅熙月自己都很清楚，眼下绝大部分矿石被取走，最核心的至感晶也被挖空……
广感琉璃晶矿脉重新长出来，概率是非常小的。
就是真的生长出来，规模也不会这么大了……
换做夜羽殿修行者，是肯定不会这样刨根式地开采的。
但徐小枫他们又和夜羽殿不一样！
一年以后天道誓言的约束过期，这里的消息多半会被泄露出去。
等蜂拥而至的修行者赶过来，这里极有可能会被翻得底朝天。
所以实力不够的他们只能将能拿的全部拿走，不然只会便宜了其他人……
“那可不，我不说过吗，我是灵匪，有理智的灵匪，不是疯子！”
傅熙月闻言，如水的眼眸中多了些柔和。
她清声道:“鹰桀子肯定没告诉你吧，我在阻止肆意杀戮上也是做过尝试的。”
“但显然，这种做法是不能得到大部分灵匪的认同，甚至是被他们引以为耻的。”
“连人都不杀，还算灵匪吗？”
“不杀人，怎么快速积累资源？不能快速积累资源，谁还愿意跟着你混？”
“阻止肆意杀戮？你没做到的，或许已经有人帮你做到了呢？”徐小枫心中古怪道。
也幸好鹰桀帮没在这儿，不然他们恐怕都要哭出声了。
“不过即使这样我也敢说，月眸盟算是灵匪势力里面相对而言比较好的那种了，至少比一半的普通宗门都更正规。”
“但很可惜，这个世道就是这么无耻。”
傅熙月叹了口气，很是无奈道：“飞尘四宗说你是灵匪，你不是也是！”
“既然灵匪并不符合你做事的准则，那你为什么还要当这个灵匪首领呢？”徐小枫疑惑道。
“为了情报！就像这次探索……”
“如果我就是个孤家寡人，难道镇海堂、无极宗、桑华庭他们会同意我加入交流会？”
“没有情报，独行修行者在茫茫飞尘界中就是一叶扁舟，不，是一座被遗弃的孤岛。”
“无法及时参与到别的公开或不公开，公平又或不公平的利益争夺中，仅仅靠自己去探索，是无法快速强大起来的。”
傅熙月这番话说得徐小枫都愣住了，并第一次感到无比认同。
毕竟，不是人人都跟他一样运气好，且分出了四身……
“灵匪何时休啊？”他叹了口气。
“从目前来看，灵匪——永不休！”
傅熙月眸光微微闪动，继续道：“灵匪诞生的根本原因，是修行界灵材、灵石等各种资源的分配不均衡导致的。”
“普通人世界，个体的实力相差不大，因此在势力、王朝此起彼伏地更迭中尚有互相合作、谈判的空间。”
“但在修行界，个体的实力差距已经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至强者自上而下的压迫，是任何人都无法抵挡的。”
“当飞尘四宗的真仙强者们联合、抱团起来的时候，整个飞尘界都要跪在他们脚下颤抖。”
“甚至连散修中的真仙，也不见得就会被他们平等对待。”
“有他们为飞尘四宗站台，那些不愿向他们低头，甚至愿意向他们低头、给他们当狗，他们却看不上的修行者……”
“这些人在资源分配中被剥削、压榨，就成了必然的了。”
“人心和欲望是无穷的，灵材和资源是有限的。”
“解决不掉资源分配的问题，以灵匪为代表的那些不得不抽刀互砍、或者抽刀砍向更弱者的苦难散修，就永远不会灭绝。”
“而要想改变这一切，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氏族老爷们把吃进嘴里的肉吐出来。”
“但显然，他们并不会乖乖听你的话，除非你能在真仙强者的眼皮子底下，把刀架到他们脖子上。”
“可即使有人实力滔天，突破成为新的真仙后有能力干掉飞尘四宗所有真仙强者，组建新的秩序……”
“但只要他不是永生不死，令人羡慕的‘公平’终究只是落日余晖罢了。”
“等这个靠着绝对武力和权威压服众生，以此创造出的辉煌时代落幕，或者提前变质，你猜会发生什么？”
徐小枫只能沉默。
他从蓝星的历史变迁中早已知道了答案。
傅熙月眼中的柔和也缓缓变得冰冷。
“到时候，新的利益团体还会自然形成，让这飞尘界重新回归到弱肉强食的黑暗中。”
“这个结果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因为这是由人性欲望中的最难以抑制、最根深蒂固、最卑劣的黑暗面——”
“诸如贪婪、自私等心性，以及依靠规则无底线强取豪夺，甚至践踏规则的卑劣行为决定的……”
“哇咔咔，她对人性的分析和认知简直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啊，比那些经典着作强多了。”
徐小银兴奋地叫嚷道：“突然发现，我跟她或许会有不少话题能畅谈。”
“老大不是我说你，你还得多思考多见识啊。”
“什么时候你的思想认知能赶上人家的一半，我也不至于天天无聊地打滚了。”
“无聊，还无聊地打滚？我看你是炼丹炼器炼少了……”
没有理会徐小银的鄙视，徐小枫心中微凉。
因为他知道，傅熙月的说法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他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试探道：“所以，你其实对这飞尘界是很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