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奇向段碧儿打个眼色,二人悄悄地登上旁边一座小酒家阁楼坐下,居高临下,继续监听夺命书生与耶律千山的对话。
「耶律大侠清风侠骨,别人不见不知,在下却知之甚详——千岛湖百八大寇,专事抢劫商船,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耶律大侠单人匹马,一夜之间歼灭千岛湖群盗,事後官军赶至,发现贼巢中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分毫未动。若是贪财之徒,又岂有不取之理?」夺命书生道:「故此在下斗胆派人每日招待三餐,略尽地主之谊而已。」
「兄台太抬举我了。我耶律某算甚麽大侠!」耶律千山口中谦逊,却是脸有得意之色。
「耶律大侠太谦虚了!在下数当今天下英雄,便只有南、北二侠!」夺命书生道:「北方公认是明教张无忌。张无忌以武林失传绝学九阳神功加上明教绝学乾坤大挪移,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夺命书生稍顿,看了一下耶律千山面上木然神色,继续道:「南方自是以丐帮为首;丐帮中第一高手,当然是非耶律大侠莫属……。」
耶律千山闻言动容,身子不由得一颤。只听夺命书生续道:「丐帮镇山之宝降龙十八掌,当年在郭大侠手上天下莫敢挡其锋。只可惜自郭大侠夫妇殉国後,世上一直无人能把降龙十八掌发扬光大,统领丐帮。致令丐帮在明教之下黯然失色。」
耶律千山面色一沉,双目中却有烈焰在焚烧。
「张无忌尚任明教教主时,闯进丐帮分舵,把那假扮的史帮主当马骑。此事江湖上人所共知……。加上当年成崑害死丐帮帮帮主史大侠,但成崑在明教总坛光明顶败於张无忌之手,武林中只道张无忌武功已在丐帮众高手之上。却不知道……唉,其实丐帮帮主,地位虽高,论武功却未必是全帮第一!」夺命书生双目偷看耶律千山,见他紧握住双拳,双臂已青筋暴突。夺命书生叹道:「後来张无忌未过门的妻子——峨嵋派周芷若为了报仇,用卑鄙手段暗杀了丐帮掌棒龙头……。只因明教与峨嵋派联手抗元廷,丐帮上、下,不便报仇。」
「砰!」的一声震天巨响,石屑纷飞,竟是耶律千山一掌把身前青石板击成粉碎。那石板厚逾寸许,这一掌当真是非同小可。
「别说了!」耶律千山怒吼道:「可恶!明教姓张小子欺我丐帮无人!」
夺命书生心中大喜,表面上神色不变,继续道:「谁料那明教张无忌年少贪色,现在投向蒙古,其势势不可挡。只怕……。」一语未毕,耶律千山已「霍」地站起,怒声道:「张无忌现在那里?耶律某誓要会他!」
夺命书生假惺惺地叹道:「在下听闻中原各大门派在城东外十里山谷聚集,议论拯救张无忌一事。明教、武当、丐帮均有参予。耶律大侠难道不知情?」
耶律千山冷笑如哭道:「耶律某现在便去。谢了!」
「夺命书生明白是挑拨丐帮与明教再起争端!这个耶律千山是个浑人,有勇无谋,莫要被他阴谋得逞!我可要管这桩事!」南宫奇心念一动,於是暗中跟随耶律千山潜入山谷,幸好找着了丐帮少帮主史红石,方才避免了丐帮与明教再起仇隙。
南宫奇道:「如此看来,汝阳王早有预备,此次出巡极有可能是个陷阱啊!」
「甚麽陷阱?」说不得道:「南宫兄弟你若打听到了甚麽消息,不妨直言。」
周癫冷笑道:「甚麽陷阱?还不清楚?挟持张无忌作香饵,目的是引蛇出洞,意图一举歼灭中原武林反元力量。」
众人一阵沉默。风声中吹得营内火炬「立立」作响。
只听得武当派中一人率先打破沉默道:「敢问杨教主,元兵在附近伏兵多少?」这人久未发言,却是殷梨亭。他望向杨逍,自是要杨逍答话。
杨逍清了一下喉咙,说道:「附近鞑子兵三大营加起来约有二万至三万之众,我方各派加起来人数不过一千。」
「难道咱们中原武林各路英雄还怕他区区几万鞑子兵?」说话者是耶律千山。
「话虽如此。」杨逍不悦地道:「万一鞑子奸狡,出巡乃是陷阱,张兄弟仍被困在府中,明日打草惊蛇後,便再难施突袭了。」
众皆颔首认同。
殷梨亭道:「看来唯有分头行事。方为万全之策。」
「谁去攻明的一路,谁又去偷袭王府?」周癫插口叫道:「大家尽在兜圈子,快定下来好睡觉啊!明天大清早尚要杀鞑子呢!」
众人又是一阵默然。各人心中当然是在盘算。
南宫奇心想道:「王爷设下伏兵,出巡这一路定是一场恶斗硬仗,但王府里机关重重,又有高手埋伏,亦不见得容易……。」正在盘算之际,段碧儿在南宫奇耳边低声说道:「我们不去王府。」此句声音虽低,但在场都是高手,又岂能逃过众人耳朶。
「丐帮但求有大仗可打,没有甚麽不敢的!」耶律千山仰天大笑道:「在下不才,胆敢带领三百丐帮弟子,便与鞑子兵决一死战!」原来天下丐帮弟子虽多如繁星,但今回混进云南的丐帮好手弟子却不过三百余人。
杨逍心想道:「附近元兵三大营加起来约有二至三万,我方各派加起来人数不过一千。耶律千山这一路人马有可能以一敌二十,丐帮这一回也是恶斗硬仗,决讨不了好处。」当下主意立定,说道:「我明教中五行旗、天地风雷四门较擅机关之道,攻打王府便由我明教一方负责罢。」这一句话是暗示其他各派与丐帮合作一路。
武当派率先表态;殷梨亭说道:「武当派愿与丐帮合作一路。」
其他门派见武当派已表态,当下无奈地相继说道:「好罢!既然如此,我等跟随武当诸位大侠痛击鞑子。」竟是丝毫不把耶律千山放於眼内。
原来诸派见明教势大,愿与明教结盟,却不愿与乞丐为伍。
杨逍道:「南宫公子,阁下与两位夫人意欲如何?」
南宫奇心想:「我三人势孤力弱,本应回去混入王府里应外合,但方才碧儿已表示不欲回王府,还是去与丐帮一起罢,到时见机行事,有危险便先送走二女。」正在思量之际,营帐外传来一阵吵闹声,有明教教众匆匆忙忙进来禀报:「教主,有一批东瀛浪人要硬闯进来,说是要来找一位南宫公子。」
众人目光一时纷纷落在南宫奇身上。
「东瀛浪人?难道竟是板田太郎?」南宫奇心里想着,望向段碧儿。段碧儿颔首示意,目光中满是肯定。
南宫奇道:「杨教主,在下有一些东瀛朋友来此仗义助拳。待在上往相见,便知分晓。」於是出营往见,来人果然便是板田太郎。只见他换上一身东瀛武士服,更披戴作战铠甲,腰佩倭刀,率领数十名东瀛武士,声势汹汹地与把守营帐的明教教众正在推撞争持。南宫奇连忙劝止双方。板田太郎一见南宫奇,喜不自胜,大叫着上前要拥抱南宫奇。南宫奇抱拳借势一挡,勉强笑道:「板田先生别来无恙?」
「好!好!好得很!」板田太郎大声叫道:「奶奶的八格也鹿,中土花姑娘真是好,咱们决定帮你们打跑蒙古狗腿子!以後大和支那世代友好!永远都是好朋友!」南宫奇莫名奇妙,不禁望了身边的段碧儿一眼,只见段碧儿抿嘴笑道:「板田先生,我家姐妹们招呼不周,务必多多包涵。」
「招待很好……。很感谢段姑娘……啊不对!该称呼南宫大嫂。」板田太郎眉飞色舞,称谢不已地道:「咱们为了朋友,这个……双甚麽插刀、赴汤蹈火……。」
南宫奇恍然大悟,敢情段碧儿以美人计拢络板田太郎;苗女本就热情开放,板田太郎等一帮好色倭人岂有不如痴如醉,色授魂予?
杨逍道:「且慢!南宫公子,这一帮倭人是你邀请来的朋友吗?」
南宫奇道:「是的。这些东瀛来的朋友,是来仗义助拳的。」
杨逍见这些东瀛浪人虽然外表慓悍,但一看便知武功不高,只是看在南宫奇份上,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板田太郎道:「南宫先生,咱们还召集了几百兄弟,可惜路途太远,今回来不及了。下一回一定帮上忙,大夥儿并肩作战。」
南宫奇满面歉疚地道:「为了我们中原武林的事,连累你们了!」
「非也!蒙古贼子三番四次派大军攻打我们,杀了我们好多人,累我国分裂纷争至今。」板田太郎道:「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同仇敌忾。我们恨不得你们汉人打败蒙古人,免得这班疯狂的蒙古人再侵犯我国!」
南宫奇心想道:「板田先生也真好笑。十次东征的朝廷大军中大部分还不是汉人、南人水师?如今蒙古即中土,是蒙古人或汉人攻打你们,又有何差别?」口中却说道:「是的。是的。请诸位也进营休息罢。」
板田太郎哈哈大笑,呼啸着大叫大嚷地率众入营,态度十分嚣张。一众倭人自顾随意坐下,打开随身带来酒囊,大口大口地喝起酒来。群雄见一众倭人目中无人,令人侧目,均是十分不以为然,不禁窃窃私语,口中颇有怨言。
杨逍见状忍不住对南宫奇道:「南宫公子,这班倭人武功也不见得高明,你认为真有必要让他们加入吗?」言下之意是不愿接受倭人共击蒙古人。
南宫奇正不知如何回答。突然板田太郎哇哇大叫,满身衣襟尽湿,手中酒囊似乎突然穿了洞,酒囊身上不住喷出酒来,溅到脸上、身上。另外几名倭人亦是差不多情况,狼狈不堪。
南宫奇心想:「酒囊绝不会无端自破,定是有人以暗器之类剌破。只不知是那一位出手了?」只见张教主的表妹殷离在抿嘴偷笑,身边的一位蓝衣劲装少年冷笑不言。但场内一众高手目光都投向他,面有嘉许之色,看来出手之人定必是他。
杨逍道:「久闻当年大理段家六脉神剑天下一绝,今日杨某总算开了眼界。」
原来这名蓝衣劲装少年正是蓝玉,他方才悄悄地以无形剑气射破了众倭人手中酒囊,倭人自是不察,但场中一众高手却是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