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本丸为坐标,时空再次撕裂,吐出了两把刀剑,很久之后,刀剑的旁边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蜷缩着,怀里紧紧护着什么。
少年似乎很不舒服,他攒起眉,表情有些挣扎。
又是很长时间过去,昏迷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理智告诉少年,他的全身上下都在疼,疼得让他不想呼吸,不如就这样死去,但是大脑里存在的执念也在告诉少年,他还有事没完成,还不能死。
即便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
模样狼狈的少年半睁着眼眸,金绿异色的眸子里是深海一般的沉寂。少年的瞳孔涣散,扑面而来的安静,空旷,似深不见底的清潭。
少年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破碎,染着血污的躯体在视觉上散发着恶臭,说实话很难相信,他还活着。
不远处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半掩眼睑的少年毫无动静,终于,草丛里的生物窜了出来,它在地面上游走,身上的鳞片斑驳,虽被血污亲吻,仍能看出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银鳞。
这是一条蛇,一条看起来有些奇异的蛇,这条蛇吐着蛇信子,一只眼睛紧闭,只留一只朦胧的祖母绿兽瞳显露。
这条蛇爬上了少年的躯体,少年似乎凶多吉少
但意外的,这条蛇在攀爬到少年的脖颈处后,仅仅是一圈又一圈的缠绕着身体,将自己挂在了少年的身上。
蛇安静了下来,少年却有了动作,他们两个似乎一静一动。
少年坐起身,第一时间就是去找旁边的两振长刀,两振刀都不是典型的刀剑,形状有些奇怪。
一振放在破碎的刀鞘里,裸露的刀身似乎很柔软,一振被皮革包裹,勉强护住了开刃的刀锋。
少年将刀剑小心翼翼的拿好,强行站起了身,哪怕脚步踉跄,也没用刀剑作为支撑的扶拐。
在少年站起身后,才看出来,他身上是一套裙子,黑色为主调,像是制服,上身的衣服已经有些破烂,但裙子似乎还算完好,不长的裙子,盖住了少年的隐私部位。
这是一名少女吗,仅仅看装扮的话。
哪怕脏污侵占了他的全身,一头浅色的长发,裙摆,还有单薄的身形,似乎都在诉说着他是一名少女。
可是,他带来的死寂感,执念,以及扑面的凌冽,这些,好像都否定了这个错误的感觉。
少年在琢磨,琢磨自己是谁,琢磨自己的执念,又在琢磨怎么活下去。
眼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他快要死了,可是他还有事没有完成。
大脑储存的记忆已经不是碎片的形式,而是齑粉,几乎风一吹就能散的齑粉。
少年抬手摸上脖颈上缠绕的蛇,眸色变得困惑,片刻后又被笃定替代,这是他的半身。
但是半身的名字是什么呢。
少年又疑惑了起来,他在努力的去回忆,到后面,他忍不住去扯脖颈上的蛇,哪怕扯到自己呼吸不畅。
蛇有了动静,滴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少年,又在片刻后吐着蛇信子,试图舔走少年脸上的血污。
“伊内丸。”
少年下意识叫到这个名字,整个人变得更加茫然,“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银蛇吐着蛇信子,重新窝回了先前的位置。
露…甘?
好像想起什么,少年眼睛一亮,为自己取了临时的代号:“我是蜜柑。”
方才他和伊内丸互通心感,已经大致勘探了周围的地形,运气比较不错的是,他们似乎在一个破败房子的外围。
蜜柑把伊内丸顶在头顶,一步一歇的节奏下,往破房子走去,破房子很大,有点像主公常在的地方…主公是谁。
蜜柑仅仅疑惑了一瞬。
有什么在呼唤他,让他有一种归属感。
蜜柑跟随本能,逐渐忘记了身体的痛苦,他的步伐变得稳定,最后呈现大踏步流星的状态,他一步一步的,朝着呼唤自己的源头走去。
一路上,枯绿的草染上了暗红的颜色,一道又一道,并不连贯。
这是一棵很大的树,目测树干这般的大小,树的年岁至少在千年以上。
蜜柑有些失望,只是枯树。
到了这里,蜜柑发现那种令人安心的归属感荡然无存,呼唤他的感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神色染上了颓败,蜜柑只觉得后劲上来,汹涌的疼痛和倦意似乎要将他折断。
这种濒临碎刀的感觉不是空穴来风,蜜柑下意识的,去检查那振蜿蜒盘旋,似蛇一般的刀剑。
刀锋很锐利,没有任何的缺口,只是刀镡明显缺失了一块,徒留凹凸不平的表面。
蜜柑摸摸攀绕在自己脖颈处的蛇,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忘记了,忘记了检查自己。
缠绕在他腰间的刀,有了明显的裂痕。
这振粉色刀刃的刀没有开刃,蜜柑很自然的将它忽略。
靠着这棵诡异的树坐下,蜜柑低喘着,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缠绕在他脖颈的蛇有了动作,牠突然窜了出去,动作很快,就好像身上的伤并不存在。
蜜柑没有力气去阻拦,只能凭借最后一缕的意识,和伊内丸连上视野。
只是伊内丸的一只眼睛几近失明,另一只眼睛也因为受伤无法睁开,所以昏昏沉沉的蜜柑,并不能看清周遭的环境,随着时间的推移,蜜柑在伊内丸钻进一座院宅后,被迫断联。
这次伊内丸带回了一振刀剑,仅仅看刀鞘就很美的一振刀剑,但明显落了灰,大概已经很久没有人去使用它了。
伊内丸卷着这振刀剑,在抵达蜜柑身边后,开始想方设法的打开这振刀。
伊内丸不笨,所以尽管因为身体不适废了些力气,牠也成功的褪去了刀剑的刀鞘。
这振刀和它的刀鞘一样,很美。
伊内丸人性化的眸子里,闪过了一瞬间的羡艳。
牠用蛇尾卷起刀剑,将这振刀往蜜柑流血的腿脚上推了推。
确定血能浸泡这振刀后,伊内丸吐着蛇信子,眼眸里流露着疼惜,牠蹭到蜜柑的身上,仅仅挨着蜜柑腰部的粉刃。
这振软刀的刀尖碎裂,也是蜜柑伤口和痛苦的主要来源,但是现在的伊内丸,只能做到这些了。
“我,加州清光。被称为“河川下游的孩子、河原之子”喔。不易操纵但是性能一流哦,正在募集能够经常使用并且会爱惜我、还会装饰我的人。”
鲜衣的少年伴随着樱花的雨而来,明明台词是那般活跃,少年人念起来却是死气沉沉。
“我…”
自称加州清光的付丧神睁大了眼睛,他看着自己的手心,有些愕然,自己居然化形了。
“终于被需要了吗。”
鼻尖浓烈的血腥味让加州清光没时间沉浸过去的悲痛,他紧张的抱起仿佛已经死去的「审神者」,利用出色的机动,飞速的往天守阁跑去。
天守阁是唯一保存完整的楼阁,也是唯一一个还能住人的地方,不用担心淋雨。
加州清光的眼神有些黯淡,他的视线瞥到自己的刀剑,最外围用来固定的铁线,已经有了生锈的痕迹。
他是不被爱的啊…
可是,被召唤出来了的话,是不是可以有一点期待?
就一点。
请您爱我啊,审神者大人。
加州清光本意是想给召唤自己的主公清洗,可主公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位姬君,他有点不能判断主公的性别。
如果主公真的只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姬君,那么他为主公清洗的行为,就过于僭越了。
纠结再三,加州清光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打水去给这位姬君洗头擦脸,以及处理一些,未被衣服遮盖的地方。
腿上的伤是一定要处理的。
退而求其次的另一个理由是,温泉室已经废弃许久,厨房也无法使用,他只能走远些去找清澈的河水,挑水回来为姬君清洗。
加州清光没能找到洁净的布料,或者说,这个破败的本丸里,连一块脏污的布料都没有,这里看起来像是废弃了几百年,就连砖瓦也一碰就碎。
加州清光没有犹豫太久,哪怕已经不再信任,不再那么渴望被爱…他也会尽自己的职责,照顾好唤醒自己的审神者。
比起一直在本体里沉睡,拥有身体,能自由活动的日子实在过于可贵。
把从自己衣服上分割下来的布料洗净,加州清光把布料打湿,一点一点的为昏厥的姬君擦拭脸颊。
他已经为蜜柑处理好了腿上的伤,为了包扎大片面积的伤,让他的衣服都变得破破烂烂,但是意外的,是不是看起来更像属于主人的刀剑了呢。
越到后面,加州清光越觉得,没有为姬君洗澡真的太好了,这么漂亮的脸蛋,怎么会是他所认为的主公。
加州清光和蜜柑的灵力联系不深,不然他不会这么摇摆不定,无法确定蜜柑的性别,无法确定自己拥有的是“主公”,还是“姬君”。
但总归,他拥有了需要他的主人,虽然并不是主的意愿才唤醒了他,但他想要和清醒的主见面,想知道,祂是否真正的需要自己。
加州清光有些走神,但他的动作很轻柔,不消片刻,在他忙碌的身影下,蜜柑那一头粉渐变绿的头发变得闪闪发亮,完全褪去了血污的侵蚀。
衣服不是特别吸水,加州清光只能一点一点的,为蜜柑沾干头发,这一头漂亮的长发,他打理了很久。
看着枕在自己的腿上,盖着自己外套的姬君,加州清光脸颊有些泛红,是因为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也是因为接下来即将面对生活的愁虑和紧张。
这么待了一会,确定蜜柑没有醒来的迹象后,加州清光皱着眉,让蜜柑暂时睡在了榻榻米的地面上,如果有条件,他自然不会让姬君睡在这种地方。
但他需要出去寻找食物,姬君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醒来后一定需要补充能量。
离开前加州清光握着拳,为自己打气,不论姬君是否要留下他,现在的事都是他必须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