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个下雨的天气,那段时间羊城一直都是烟雨迷蒙,潮气很重。
那天同楼层的人都听到男女激烈的争吵声,然后是摔门声,有人冲了出来,接着有人跑出来追,两人回去,又是一次摔门,俩人都回了屋。
这一系列的事,都是事后经过监控录像反馈的。
然后出事了,住在1301的庞娟跳楼自杀。
警察来的时候,屋里没有他人,虽说事后调查,当时男子也在屋里,但庞娟属于自杀,这案子不了了之。
不过这件事之所以诡异,在于庞娟死后。
她死的极为惨烈,从13楼跌下去。
当时楼后的那条马路还比较窄,单行道,对面是一座食品厂,现在当然已经迁走,道路拓宽,食品厂变成个商圈。
当时她刚跌下去,就被一台疾驰而来的小型箱货撞上,脑袋撞没了。
那阵子天上一直下雨,地面湿漉漉的,还闹过洪灾。
附近的路面几个窨井盖都丢了,警方怀疑脑袋跌进下水道,被洪流冲走。
而羊城水路四通八达,恐怕再也找不见了。
搜罗了好久,也没找到头颅,最终庞娟亲属,是拿了男方补偿的一笔精神慰问金,带着女儿不全的骨灰回了老家。
这件事,曾经一度闹上新闻,传的沸沸扬扬。
而从那之后,金明公寓13楼就开始闹鬼,比如半夜听到吵架的声音,没来由的摔门声,跑步声等等。
不过都是在自家外面,大家慢慢从惊吓到习惯。
租客换了一批又一批,现如今除了1301,其他倒也没缺过租客,所以租赁平台没有做任何的处理。
看完这些资料,我陷入沉思。
看似很简单的事,应该是去安抚了亡灵就可以了吧?可有那么轻松吗?
窗外细雨沙沙,潮湿的空气里充满了不安的气息。
我越来越觉得这份工作风险极大。
关了网页,下楼跟黄全打了个招呼,顺便把车钥匙放下。
人家说给你开,就能一直厚着脸皮开吗?现在外卖也送完了,我准备瞅准机会退出,过普通的日子,哪怕是去工厂流水线呢?也好过这种提心吊胆。
黄全叼着一只烟,坐在椅子上抠脚。
“钥匙你留着,车随便开。”
“不用了,反正暂时也没外卖。”
“拿着吧,有的你跑呢。”
他嘿嘿一笑。
盛情难却,我拿着车钥匙就回家去了。
姑且称之为家吧,虽然我在这房子里,只有一床之地,但好歹有片瓦遮头,桌上也有一碗稀粥属于我,不必风餐露宿。
回到家门口,我看见门上挂了一束青草似的东西,还有个风铃。
程橙家挂风铃我是一早就知道的,但这个铜质的铃铛从没响过。
这束草以前没有,不知道有啥讲究。
程老头好像已经在这住很久了,附近的邻居都很尊敬他,也都知道他是干哪行的。
家里有添丁进口,红白喜事,都喜欢来找他问事儿,他也象征性的收点茶钱。
进门只有小黑妞儿摇着尾巴迎接我,房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没人。
我摸摸小黑妞儿的脑壳,她便开心的哈嗤哈嗤直喘气,后来又追尾巴玩。
一抬头,看到桌上的字条,便拿起来读。
“吾徒小远子,我和爷爷出个远门,2天后回来,这两天你要看好家。”
我翻白眼,真把我当徒弟了?
而且用这样原始的方法传递信息,难道我们俩没加好友吗?
我打开手机,准备跟程橙吐槽一下,顺便问问情况,谁知道消息发出去,赫然是红红的惊叹号。
擦!
屋里挺乱,我卷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收拾完又做饭喂狗,不知不觉天黑了,跑床上窝着玩游戏。
或许是忙了一天,比较累,困倦袭来,想睡了。
昏昏沉沉中,我忽然听到叮叮咚咚的声音。
钝钝的感觉,并不清脆,第一次听见,可我知道那就是门口的风铃声。
我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在睡梦中,还是已经清醒,那种感觉很模糊。
但接下来,即便我迷糊着,也清楚这并不是亲眼所见。
我的意识仿佛随风飘到室外,在房子大门口,看到一阵冷风吹动风铃,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风铃旁边,插在门框上方一角的那束草,也在风中摇曳。
我看着那束草,心里迷茫。
后面来了个人,虽说没看见,但我知道。
那人走的很轻很慢,空气微微流淌,森冷的风像一只只无形触手抚摸的我肩背,毛骨悚然。
我冷汗淋漓,想回头又不敢,脚都在发软。
楼外的路灯,透过楼道窗户投进来,地上有我瑟瑟发抖的影子,还有另一个影子。
身材修长,穿着高领的衣服,很窈窕,像个女的。
那影子仿佛会长,不停地长,一直往上攀爬,黑暗漫过我脚下,也是森冷一片。
又顺着地面爬上墙壁,一点点地往上攀。
嗤、嗤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抬起头,我惊愕地看见那束草在燃烧,迅速焦枯。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还有人的笑语,好像是晚归的人在边爬楼边打电话。
唰!
感应灯亮了,影子消失。
而我后背,被冰冷触手抚摸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一个趔趄,我从床上醒来,冷汗打湿了衣服,小黑妞儿正茫然地抬起头看我,乌溜溜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
她看了看我,又扭头看着门外。
我住的小卧室,从床铺角度看出去,刚好能看到大门的一侧。
难道小黑妞也察觉到什么?
门外传来说话声,就是刚才梦里打电话的声音。
我咕咚,咽口唾沫,哆哆嗦嗦穿上拖鞋下床,一个人还不敢去,让小黑妞陪我。
我俩来到门口,盯着门把手。
大门是很古早的门,钥匙插进锁眼要提一下才能打得开,就这样程老头儿也不换把锁。
打开门,感应灯亮了,正在上楼的住户从楼梯上回头看了我一眼,对着电话说:“没什么,一个神经病半夜不睡觉,开门吓唬我,哎呀,我们继续说……”
我的注意力,却全都在门框上的那束草上。
风铃稳如老狗,那束草,却已经焦黑。
门口有一股淡淡的糊味。
擦!
原来不是梦,是真的。
我努力回忆梦中的那个影子,感觉有些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