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低头看着我,眼神充满悲悯。
我为之一愣,这样的眼神,很少能从亡灵眼睛里看到。
女鬼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我身后。
此刻我身后是窗户,难道有什么爬进来了?
忽然我激灵一下。
不对,她不是在看我身后,她的目光不停地逡巡着,在看全屋。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惊愕地发现,四面八方有种东西涌进来。
看似浓雾,但更像是实质性的液体。
它们无孔不入,窗户缝隙、门口、甚至地板缝隙,都能钻进来。
实际上,现在我脚下地上已经溢了一层,快淹没脚面了。
说它是液体,似乎也不准确。
从我脚背的触感来判断,那并不是水之类的物质。
但是,和它接触的时候,感觉非常不妙。
冰冷刺骨,头脑昏昏沉沉,全身每一个毛孔都不舒服。
我的心一点点下沉,陷入绝望与恐慌。
“完蛋了。”我想,“整个世界都完蛋了,我完蛋了。”
脚背好像有冰冷的刺在扎,密密麻麻,所有和那种物质接触的部位都是一样的剧痛。
很快密密麻麻的刺痛之外,多了一些痛苦。
好像是无数锋利细密的牙齿在啃咬我的身体,生吞活剥,每一口都令我浑身颤栗。
“跑,快……”
女人转过身,我这才发现,她的脚也已经被那种东西爬满,其表情万分痛苦。
她努力地往外走,给我的感觉,竟然像是在带路。
要不要跟她走?
我挣扎了不到零点一秒,就决定跟她走。
屋内的那种物质越来越多,已经快到小腿肚子。
现在我的两只脚、脚踝都刺痛无比,每一秒都是煎熬。
那玩意儿就像沥青,不但在撕咬我,还令我泥足深陷,双脚好像灌满铅。
我咬住牙关,跟着女鬼走。
她带着我下了楼,来到一楼的时候,那股东西,已经淹没到我大腿部分了。
女鬼的身体在虚化,已经变成淡如蝉翼的影子。
她拼命地把我往某个方向引,原来是卫生间。
“卫生间吗?你的死地?”
我意识到些什么。
此刻女鬼的大半个身子已经消失,全都爬满了那玩意儿。
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指向卫生间深处。
那里是浴缸,也就是王虎杀死她的地方。
“谢谢~”
女鬼消失之前,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心甘情愿被那股物质包裹,化做青烟。
咕叽咕叽!
我就在卫生间门口,使出洪荒之力,才挪动了这不到两米的距离。
那东西已经淹到脖子,很奇怪的是,浴室内居然相对较少,和外面有个落差。
我一脚踏进卫生间时,整个重心往前一坠,差点栽倒在地上。
咕咚!
我脑门撞到浴缸边沿,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摸着剧痛的脑门,我咒骂着,奋力爬起来。
视线越过浴缸边沿,近距离观察我才发现,浴缸内竟然十分干净。
除了斑驳的岁月痕迹,就是一条细细的虚线,从下水口处延伸出来。
那虚线,正是弥漫在屋子里的奇怪物质。
原来源头在这里。
可这是什么呢?
那个女鬼为什么要引我来这里?
她临终前,曾跟我说声谢谢。
是为了那个孩子吧?
愣神的功夫,忽然那股虚线幻化成两只触手,狠狠抓住我俩耳朵。
我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变成无耳人了。
整个人也倒栽葱似地,砰一声脸朝下砸进浴缸里。
额角火辣辣地疼,手一摸一把血。
滴答、滴答!
我的血滴进浴缸里。
那东西闻到血腥味,立刻就扑过去,瞬间卷走滴落的血。
血滴的地方,干干净净。
我毛骨悚然:“这是对我的血肉感兴趣?”
两条触手灰蒙蒙的,看着像透明的果冻。
它们就像是鱿鱼触须,在空中招摇,唰一下卷住我脖子,把我往外拉。
虽说我不知道它要把我拉到那里,潜意识告诉我,目的地是三楼的卧室。
我双手抓住浴缸边沿,拼命跟它角力。
不能去,我心想。
它的力气越来越大,我的手指一根根离开浴缸,身上每一寸肌肉纤维都在颤抖,冷汗一颗颗地坠落,汗水流过伤口,火辣辣地疼。
我死撑着,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也不放手。
砰!
突然它松开手。
我就像个傻逼橡皮筋一样,嗖,弹射进浴缸,整张脸堆在排水口上。
这房子几十年了,浴缸也有20多年历史,下水口的气味可想而知,还有许多小黑飞在嗡嗡地飞。
排水口不大,我鼻子刚好堵进去,再加上腮帮子,给堵的严丝合缝,整个人都窒息。
也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股尖啸声,充满了愤怒、不甘和痛苦。
我懵逼,抬起头四处张望,想找到声音来源。
我发现,在那尖啸声起的时候,我身上的痛苦极速减弱。
这是好事啊,那鬼东西碰到克星了?
然而一抬头,更多的触手涌出来,尖啸消失,我的脑袋都被那鬼东西包裹着,更难过了。
它们拼命地把我往浴缸外推,脖子差点给我折断。
空气里充满着愤怒和咆哮声,像是山间野兽,震耳欲聋。
原来不喜欢我呆在浴缸里。
我想起刚才帅脸堵下水口的情景,好像是堵上之后,痛感就变轻,那玩意儿就变少了。
难道?
不!
我心里痛苦万分,十分抗拒再那么做。
可内心深处又知道,今天想活着出去,必须这么做。
我深吸口气,拼尽全力冲回浴缸,帅气的脸蛋子往出水口一怼。
世界,忽然变得安静。
我没看到那场景,但身上的剧痛迅速减弱,越来越弱,束缚我的力量,也越来越小。
啪!啪!啪!
整个房子传来玻璃炸裂的声音,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是房间里所有的镜子都崩碎了,包括反八卦。
咕嘟嘟!吨吨!
最后两道奇怪的响声之后,我彻底恢复自由。
我的脸还怼在排水口,恶臭的气味顶得我胃液翻滚,一阵阵地想吐。
可我不得不继续坚持着,直到感受不到半分那东西,才略微松口气。
抬起头,我准备从浴缸里爬出来,可一双枯黄的眼睛,突兀地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