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日，星期三。
我和程橙一起去医院接了男孩张峰，前往他家中查看。
路雪是警察，不方便出面，就叮嘱我们一定要随时联系。
“李远，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我是说危险情况，请你一定要跟我联系。我是警察，这种事我出面要方便许多。”
临别前，她再三叮嘱。
此刻我再看她，竟然少了几分冰冷傲气，多了些人情味。
“嗯，好，一定联系你。”
我违心地答应着。
张峰家的事，很显然不是什么普通失踪案。
倘若是普通案件，警察出面足够了。
但轮得到我和程橙出马的，叫多少警察来都不好使，除非那个警察也是同道中人。
来到牡丹公馆，我忍不住感慨有钱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过的舒坦。
这座很老的高档住宅区，简直就是城市里的森林公园，绿化特别棒，曲径通幽。
进出的车辆，百万豪车比比可见，业主都很低调。
张峰家住的是一栋联排边户，隔壁以及隔壁的隔壁常年无人居住。
再加上周围环境不错，绿树成荫，远远看一眼，竟然有一种幽森恐怖的感觉。
没想到一个未成年人，独自居住在这没有邻居的大房子里。
张峰站在远处定下脚步，愣愣地打量了一会儿自家房子。
“怎么了？”
我上前问。
“没、没什么。”
少年还在变声期，声音哑哑的。
他一只手吊着绷带和石膏，另一只腿蜷缩着，拄着单拐。
其实我很不愿意他出院，可他倔强的很，必须要提前出院，甚至大闹病房差点跳楼。
没奈何，我们才提前接他出院。
进了别墅，院子里长满荒草，依稀可见石板路，弯弯曲曲通向别墅防盗大门。
防盗门是老旧的锁，张峰掏出钥匙，我甚至都没听到锁舌弹出的声音，门就无声打开。
这跟它厚重的外表，很不相称。
屋内的装潢，在20多年前，肯定是十分时尚和奢华的，其实放到现在，也没见多落伍。
可处处都透着一股陈旧感。
进门是3平米左右的玄关，右手边是厨房与餐厅，左手边是客厅，一扇镂空屏风把玄关和客厅分割开来。
老别墅，讲究的就是气派，气派最典型的一个特点就是层高和面积。
这房子层高很高，每一个区域面积都很大。
再加上家具摆设都是几十年前置办的，格局都不咋大，因为显得房子非常空旷。
尤其是客厅，只有沙发茶几和电视柜。
这种格局，放在普通的单元房里还是不错的，甚至有点挤。
放在这里么，就好像小脚套大鞋，看起来很滑稽。
屋里一层灰，张峰不顾我们劝阻，很倔强地拿吸尘器把一楼吸了一遍，才让我们落座。
“我姐姐最喜欢干干净净的家了，我要保持洁净，等她回来给个惊喜。”
男孩瓮声瓮气地说。
我望着他的脸，忽然不由自主地相起面来。
这种感觉很怪异，他天庭饱满，耳垂很大，是个福相。
但眉角残缺，破了这个福相。
虽然张峰一辈子都不缺吃穿，可也注定无亲友缘。
这么一想，我也不知道是该羡慕他，还是该同情他。
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他的姐姐，如果这个姐姐存在，应该已经不在了。
“聊聊吧。”程橙打破僵局，启发他，“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先得评估一下，如果合适，这一单我们就做了，你要跟我们签合同，付定金，过程中的所有花销，要实报实销。”
连珠炮似的话语，让男孩措手不及。
他愣神几秒钟，才点头答应：“好，怎么评估？”
“先说说你记忆中的家庭情况，还有所有能证明他们存在过的证据。”程橙说。
张峰急了：“你们怎么跟警察说的一样？我不是说过了，没有任何证据，我找不到任何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什么都没有吗？衣服、照片、日用品等等。”
程橙瞪大眼，也觉得这事儿非常离谱。
“没有，真的没有。”张峰眼圈通红，大男孩竟然流下眼泪。
“哎？！”程橙也目瞪狗呆。
我起身四处溜达，当然是在征得张峰同意之后。
一楼客厅没什么可描述的，落地窗，老旧的欧式窗帘，木地板。
我打开所有的抽屉柜，里边都是些居家必备的东西，放的也没什么章法。
比如有一个抽屉，放着几瓶药，还有一些塑料袋。
还有个抽屉，放了一些学生用过的演草纸，以及一卷卫生纸。
我对那几瓶药很感兴趣，就拿起来研究。
硝苯地平缓释片，是一种降压药。
一个17岁的少年，不可能会有高血压吧？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
然而再看药物的时间，竟然是十几年前产的，早就过期很久。
我拿出这两瓶药揣着，一会儿问问看。
又溜达着，发现他们的餐厅多宝阁上，有十几张照片，大部分都是张峰的单人照，还有他和两位老人的合影。
唯一一张看似全家福的照片，他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照片上只有七个人。
两对年轻夫妻，其中一对怀抱着婴儿。还有两位老年人，看着和三人合影的老夫妻很像。
我拿了这几张照片，又转了一会儿，在一楼卫生间的柜子角落里，发现个东西。
一只曼秀雷敦的润唇膏。
男士用润唇膏的也有很多，我就被程橙逼着买过一只。
我当时很不理解，一大老爷们儿买润唇膏干啥？
她则是振振有词，表示看着我嘴巴干的起皮很烦，我有义务在她面前保持仪容洁净。
真烦。
我把润唇膏也拿上，回到客厅，摊开来放在茶几上。
他俩的谈话貌似进入死胡同，程橙手里拿着笔和笔记本，飞快地划掉几行字。
“你什么都提供不出，那我怎么调查？”
程橙说。
“所以你们来干嘛呢？如果我能提供证据的话，找警察不就好了？”张峰和她吵起来。
“算了，我俩八字不合！”程橙有拒绝接单的打算，她站起来了。
我赶紧走上前，安抚两人：“不要着急，张峰，你看看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