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站在餐桌旁,怔怔地看着那一大一小两只鬼影。
414鬼影残破不堪,就像一块破抹布,摇摇晃晃地站着。
淘仔那幼小的鬼影也是虚幻不堪,随时会幻灭的样子。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响,我对他们说:“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晚些时候,我会去楼外面围墙下找你们。”
他们竟然点头,大手拉着小手,向墙壁飘去,穿墙而过。
我松口气,心里琢磨该怎么应付警察的盘问。
忽然,又有两个影子从我跟前飘过。
我吃一惊,仔细一看,一个大肚婆,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
是那个男孩!
我心里特别难受,比看到淘仔时更难受。
毕竟这是我近期曾经见过的人,几天之前他们还活生生的,幸福的样子浮现在我眼前。
而现在,却已经变成了鬼魂。
没多久,警察上楼来,实际上他们应该是到了四楼就开始非常警惕了。
毕竟都是职业人员,有着相关的职业素养。
一见到我,立刻猛喝:“举起手来,不许动!”
得,这是把我当犯人了。
我举起手,淡定地说:“请不要误会,我就是报警人!”
灯被打开,饶是训练有素的警察,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这屋子里,地板上到处都是血液,墙壁上也是血手印,家里很是凌乱,我两脚都是血,地上有几串我的血脚印。
这种情况,换我是警察,也会把自己当作嫌犯。
来的只是几个民警,他们发觉事情很棘手,很快便叫了援助,这一次全都是富有经验的刑警。
我被带到楼道问话,整栋楼都被封锁起来。
让我没想到的是,路雪也来了。
她一见我就没好气的样子,狠狠瞪了我一眼之后,便投入紧张地勘验侦查工作。
而我在接受问询的同时,也是亲眼目睹了他们工作的不易。
原来每一个受害人冤屈得到伸张的背后,是这么多人的默默付出。
这还只是现场侦查而已。
问:“姓名?年龄,籍贯……”
我如实回答。
问:“来这里做什么?”
我:“给414住户送外卖。”
问:“为什么会跑到7楼来?”
我:“我听到有动静,觉得很奇怪,就上楼来查看。”
本着清者自清的原则,我把能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当然是隐瞒。
否则我告诉人家这世上有鬼,人家不把我送精神病院才怪。
看路雪就知道了。
哪怕是我帮过她,她也亲眼目睹过怪事,比如张峰姐姐的案子,可依旧是对我存有疑虑。
警察还检查了我的手机。
其实把手机给他们的那一刻我心情挺复杂,万一他们发现那个外卖站点‘不正经’怎么办?
没想到的是,他们检查一番之后,居然什么都没说。
我觉得奇怪,便偷看一眼。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手机在他们手里时,app变的十分普通。
查完之后,将手机还给我,那个警察很是语重心长地叮嘱我:“你可以走了,鞋子得留下哈,我们给你提供一双换脚的鞋,你这双鞋属于现场证据了。另外,以后再遇见此类的事,千万别乱闯现场,万一凶手还在屋里怎么办?”
话里话外,都是对我个人安危的关心。
我点点头:“记得了。”
“你先回去吧,如果有需要,我们可能还会联系你。”
“好的。”
我心情沉重地离开714,下楼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
刚好看到有一个年轻警察在角落里吐。
现场可能是太惨烈了,我还没来得及进卧室看。
到底案子是怎么回事,我一会儿就能知道。
下了楼,在小区院墙下找棵树靠着抽了几根烟,狠狠用尼古丁平复心情。
一阵微弱的凉风,从我左侧脸颊吹来。
我脸上鸡皮疙瘩唰地竖起来。
僵硬地转过头,看到那一大一小两只鬼,手拉着手,站在我左侧树下。
414依旧是低着头,身形佝偻。
淘仔则脸色发青,身形虚幻。
两个都是脚尖擦着地面,好像随风飘荡的芦苇。
大概是感应到我看他们,414一点一点地抬起头,嘴角挂着一尺多长,带血的口水。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我,那一瞬我脑子像过了一道闪电,刹那间看到了许多景象,都是发生过的事。
25年前案子发生之后,一个男人背着干粮,带着家中仅有的一点存款,从遥远的云省家乡来到羊城。
他是这家的亲人,死去的女主人的亲哥哥。
作为哥哥、舅舅,男人心里只有一个念想——报仇。
他四处奔走、打探,无数次去了警局,得知案件已经侦破,凶徒已经伏法。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真相大白,亲人沉冤得雪的那天,他做了个梦。
梦境里,小外甥淘仔浑身铁青地出现在他床头。
淘仔低着头哭,一个劲地喊冷。
可怜的外甥就像个冻裂的陶瓷娃娃,身上到处都是裂痕。
男人比较信玄学,他知道梦意味着什么,就觉得事情蹊跷。
如果真的是沉冤得雪,那淘仔为何如此凄凉?
另一个事,也一直牵绊着他,那就是淘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虽然警方也没放弃寻找,可毕竟警局每天要经手的案子太多,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只放在这个案子上。
男人决定自己寻找,同时也夜夜睡前祈祷,祈祷淘仔再入梦。
淘仔果然经常到他梦里,在那个不知是真是幻的梦境里,男人看到淘仔发生的一切。
他被杀死之后,装到麻袋里背出小区,在野地里分尸。
那几个凶手之一,是他同乡,竟然千里迢迢,背着尸体沿着公路走,一直走到有大山的地方,哉荒郊野岭将淘仔丢弃。
可怜的小淘仔,就这样成为动物门的大餐。
淘仔尸骨无存,含恨九泉不肯离去。
而也是在梦里,男人知道第三个凶手的存在,下定决心要抓住他。
这些年,他吃了很多苦,为了追凶,不能做长久的工作,就选择做日结、力工,靠出卖体力维持生计。
家里妻子,因此和他离婚,骂他不该为了死人不顾活人。
男人知道妻子没错,可也觉得自己没错。
妹妹妹夫一家死的凄惨,作为舅舅,他必须得承担起复仇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