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大家不要慌。”陈平故作镇定地说,“等天黑了,火光显眼,我们多点几堆火,搜救直升机一定能看到我们的。”
他又补充说:“就算我们从开始就偏离了航道,一个多小时,飞不了多远。搜救人员估计已经离我们不远,只是还没找到这里来。黑匣子虽然有定位功能,但只能定到一定范围。”
有人附和:“就是,南方人稠地窄,城市紧挨着城市,就算没人能找到我们,我们随便锚定一个方向走,也能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去。”
有人反驳:“那可不一定,既然飞机从开始就偏离了方向,我们未必就一定飞到南方来了,就不能是飞到大西北了吗?大西北地广人稀,到处是无人区,很像这里啊!”
家在南唐市的人感到了蹊跷:“对啊,现在正是暑期,按理说,南唐市的气温怎么也得在三十度以上,穿件背心都觉得热,可是这里,就是中午那会儿,也不过二十多度,现在恐怕连二十度都没有吧,还有点凉呢,倒真像大西北。”
人们听到这话,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真的感到了丝丝凉意,都不自觉地缩缩衣领。
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有点诡异。
“先别想那么多了,还是保存气力吧。”陈平制止住人们毫无意义的争论,“小江,你带上几个人到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水源。我们已经没有吃的了,水不能断。”
按照荒野迫降的程序要求,如果有人员生还,应及时将飞机上的水和食品归拢起来,由机组人员统一分配,有计划地消耗,以备持久战。
但陈平始终认为这里距离南唐市不远,不必做持久战的准备。
加上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缺乏经验。
加上飞机摔成了两截,货舱里的行李散落得到处都是,不好管理;混乱的乘客逃生以后,唯恐自己的东西丢失,早将那些行李拿到自己手里了。
主要是,现在的人们出行,带一部手机吃遍天下,很少有人带食品,最多不过一些女士和孩子带两包零食,一路上也吃得差不多了。
至于水,民航局有规定,液体不能带上飞机;非要带的话,安检程序很复杂,人们嫌麻烦,也就不带了,飞机上提供饮水服务。
机组携带的水和食品也极其有限,飞行途中给乘客配餐,消耗掉大半,剩下的在迫降时,不知撒落到何处去了。
就算把这些残存的资源全部归拢起来统一分配,也不够这么多人一天吃的。
一场惊吓,加上迫降时产生的冲撞力,让人们的身体失水严重,这时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江鸿源叫了几名年轻力壮的男乘客,到飞机残骸里,在厨房里找到两个没损坏的大水桶,拎着找水源去了。
很顺利,他们穿过一片树林,就听到流水潺潺,绕过一片灌木丛,峰回路转,一条蜿蜒的小河出现在面前,在夕阳下,像一条抖动的绸缎。
“真是幸运!”江鸿源抢先扑过去,见河水不深,清澈见底,蹲下来,双手掬了一捧,大大地喝了一口,“好水,真是甜啊,比矿泉水还矿泉水,纯天然,无污染,从没喝过这么甜的水!来来来,大家都来喝,人可以三天不吃饭,不能三天不喝水,咕噜噜……”
说话中途,他又满满掬了一捧河水喝了下去。
这半天他累坏了,自从飞机出事后,他就忙个没停,做为副机长,他不像陈平那样统管全局,只能做一些具体工作,一直没顾上吃点东西喝口水,等他闲下来的时候,吃的喝的早被大家瓜分完了。
他一连掬了几次水,直到喝得肚里翻滚才停止,又洗了一把脸,分外爽快。
几个人都喝饱了水,洗了脸,然后将两只大桶倾倒在小河里,装满了水,两人一组抬着返回到飞机失事地点,从飞机残骸的厨房里找了把勺子,给大家分水。
“来来来!”江鸿源用勺子敲打着水桶,“自己找容器,排好队来领水!哎我说,你们把那些空瓶子都捡起来,机舱里也有很多,至少每人一个瓶子是没问题的,用完了不要扔……”
饥渴的人们争先恐后地排队领水,把一个个矿泉水空瓶伸到江鸿源面前。
江鸿源不慌不忙地用勺子舀上水,勺沿对着瓶口,逐渐拿高勺子,清冽的河水就形成细缕,流进每一只空瓶里,难免要洒落一些。
随着操作的次数增加,精准度越来越高,洒落的就越来越少了,动作也更流畅了。
有人赞道:“江机长好技术!”
“无他,但手熟尔。”江鸿源兴致勃勃地背诵起了《卖油翁》,“乃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
每次给瓶里装水时,他还要问一句:“果汁还是咖啡?红牛还是雪碧……”
有的人笑着配合他,随便说一个品种;有的人心情沉重,板着脸不说话,或者还要骂骂咧咧几句,毕竟这无端的祸患,和机组人员不无关系。
他也不计较,手不停,嘴不停,絮絮叨叨,婆婆妈妈。
“真是个话唠!”有人接完水,转身嘟囔一句。
江鸿源听到,也觉得奇怪,自己以前虽然爱说话,但不像现在这样不分重点地没完没了,难道一场惊吓让自己神经错乱了吗?
他刻意控制自己不说话,可是过不了多长时间,两片嘴唇就又自动巴拉巴拉上了,甚至是下意识的,不由自己控制似的。
他便不控制了,想说就说吧,如果不是陈平技术高超,在如此凶险的环境下降落,却没造成机毁人亡的悲惨结局,那他就须永远闭嘴了。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了,一轮明月升上天空,挂在高高的树梢上,在随风起伏的青草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夜色将这群无助的人厚厚地包裹起来。
人们下午是借助一个老年人的老花镜,聚焦太阳光点起火来的,火种一直保留着,这时捡来掉落在林间的干树枝,搭起一个高高的塔形篝火架,中间塞了干草,点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