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徐满枝在后院舀水,冲了冲脸。
日子一天天过,天儿也热了。
她换了套短袖,搭配一条藏青色黑短裤,露出胳膊和白白的腿儿,清凉极了。
只是一抬头就看见捂得严严实实的姜捧月。
她穿的竟然是一条立领衬衫。
“你不嫌热得慌?”徐满枝咕咚了一口水,问道。
“不,我,我不热——”
姜捧月逃也似地跑了。
她匆匆离开姜家,用布包着头,偷偷摸摸去了一家小诊所。
“医生,我想问个事儿。”她脸颊滚烫道。
“你说。”
一般有事去大医院,来小诊所的,大多数有些难言之隐,医生也是熟门熟路,并没有表示惊奇。
“我怀孕有一个月,可不知道怎么的,晚上会做一些荒唐的梦,总有那种事儿,可丈夫外出,很清楚没有人在家,请问医生,这个情况正常吗?”姜捧月小声道。
医生抬起鼻子上滑落的黑框眼镜。
她睨了她一眼。
“梦都是不可控的,你要想问我是否发生点情况,就把裤子脱了,我检查看看。”医生负责任道。
“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捧月一把拉上面巾,逃也似地跑了。
她跌跌撞撞胡乱跑着,一颗心剧烈跳动着,像要蹦出心脏。
一定是做梦。
对。
自从跟周向群相亲后,她梦中的男主角就有了脸,以前都是模糊不清的,也没有这么放肆……
她现在不是黄花闺女。
男女间那点事儿也不是秘密。
她一定是想多了。
但腿根上的酸楚,还是令她心中生出一丝恐慌和不安,所以她径直去了姜明达的办公室,想谈谈婚礼上的事宜。
一进屋,她迎面撞见个中年妇女,一脸暧昧地蹭姜明达的腰。
她忙退了出去。
女人离开后,她才重新进去,问姜明达:“爸,这人是谁呀,一看不像什么正经人……”
姜明达站起身来,拍了拍闺女的肩膀。
他道:“月月,她是一个重要的人,会帮着我们弄钱的,马上你要结婚了,家里的事儿,你就不要操心了,统统交给我。”
知道得越多,对她越不利。
顾家还算给力,一口气提供了12万,也算解决了周向群和月月的聘礼,但也不能太寒酸了。
他自然得去谋点。
“爸,我真的三生有幸,竟然遇到姜家这么好的人家,养大我,一心一意待我,我几辈子都偿还不清。”姜捧月感动道。
姜明达眼神黯然。
他一只手握住闺女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掌心,一下又一下道:“傻孩子,在我们心中,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你的位置,徐满枝就更不用提了,连个畜生都不如。”
“爸……”
姜捧月没忍住,扑进了姜明达怀里。
男人轻轻拂过她的后背,引得她一阵阵战栗。
“爸,你放心吧,只要我嫁给周向群,以后他就是姜家的延伸,我会全心全力让他帮你和大哥的。”
姜捧月真心表态。
“我相信你一定会的。”姜明达点头。
三天后。
姜家托人去乡下弄了松柏树枝,红色塑料盆,痰盂,烟酒……应有尽有,事事细心,样样精细。
顾美云还特意找了个老师傅,特意去文工团申请了烫头的批准函,提前给姜捧月烫了个波浪卷。
时髦极了。
姜捧月走哪儿,都吸引无数人羡慕的目光。
这几天,她做梦也少了。
只有一天晚上,梦见周向群要脱她裤子时,被她下意识拽住,梦境很快消失了,他就没再出现了。
她高兴坏了。
一心一意待嫁。
徐满枝也懒得把挖回来的东西,搬进姜家的院子啦。
她还将之前的蛇,鸡子和鱼儿泥鳅的,一一转移到严凛的小房子。
姜家的气息变了。
她一进院子,混乱又幽暗,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暗潮涌动,令人心中生出一股恶寒来,所以还是尽量少回。
一大早,她又撞到喜气洋洋的姜捧月。
还穿着立领的抖抖布衬衫,配一条淡蓝色的长裙,比街上女孩穿的直筒裙要显腰身细,只是配上卷毛,土气扑面而来。
“你脖子被衣领磨破了?还穿得这么高,小心生疮。”徐满枝难得好心。
“要你管,我自己的事儿,自己操心。”姜捧月噘嘴。
一句“生疮”,像是触碰了她的禁忌,令姜捧月瞬间炸毛了。
“呵呵。”
徐满枝转身就离开了。
她才懒得理呢。
搬出自行车,徐满枝跳上去就一通用力猛踩,一转眼就来到了凌家。
上次电极筒的治疗过了第一阶段。
他外皮应该开始结痂了。
这是关键时刻,可不能碰水。
徐满枝一路进了凌筠野的小院子,却见凌母在外头打草绳,见到她进屋,忙起身招呼:“枝枝,你来了。”
说真的,凌母文锦对徐满枝这女孩,心里有点发憷的。
她儿子经历过什么,一般人不知情。
她门儿清啊。
饶是亲娘,但凡是儿子的决定,也是无能为力扭转的,什么话都不听,什么事儿都由着性子来。
偏他在徐满枝跟前,就很服管教。
徐满枝的战斗力得有多厉害,才能把儿子收服咯,似乎还顺手调教了儿子的阴郁。
这就离谱了。
“嗯,阿姨,我来看看凌筠野,他还好吧?”徐满枝温温柔柔道。
“啊,还,还好呢。”文锦眼皮子直跳。
她正寻思徐满枝这是哪出,却见门口传来一道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姨妈,阿野怎么样了?”
却见门口站着的正是好久没露面的严凛。
他身穿军转,风尘仆仆归来。
一进院子就见到了一抹绝美身影,大大咧咧的步伐,不由得收了收,连眼神也缓缓变顺了。
“满枝,你也在呀。”他嗓音滚烫道。
“可不是巧了。”徐满枝抿唇。
她嗓音出奇的温顺。
与之前拿电电凌筠野的狂野样儿,判若两人,这一幕把文锦看呆了,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严凛也不一样。
他是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做事雷厉风行,素来寡言少语,但一张满是疤痕的脸总是黑黑的,看得人心眼儿直发憷。
但这会儿,他这神情,这浑身撒发着魅力的孔雀开屏一幕,连他脸颊上的疤也变得顺眼多了。
还真是……
一物降一物呀。
文锦识趣离开了。
她刚走,徐满枝还没跑去严凛身边,就听到屋内传来凌筠野扯开的嗓门儿。
“徐满枝,严凛,你们来都来了,别想在我的院子里暗送秋波,还不一起进来看看我的鬼样子。”
他中气十足呀。
严凛一脸讶异。
他在归队后,严伯伯就说,凌筠野好像遭了老罪,一直哭哭啼啼的,搞得好像命不久矣的样子。
于是,他马不停蹄赶来了。
等他慢慢走近,渐渐听得见心脏的跳跃,徐满枝朝他露出一道笑容,道:“你总算回来了呀。”
“嗯,我回了。”
目光交汇,她的喜悦被他藏在心底,暗暗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