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工作半年的赵霞积极要求进步,每早第一个赶到街道办,帮助大老刘清洁领导办公室的卫生。
当她端着水盆走出正房时,迎面看见走进院来的周知远。
周知远还是那套退役军装,斜背着军用挎包,见到赵霞热情地打声招呼,“早。”
赵霞下意识地回声“早”,两眼随着周知远的身影,见他走进城管科办公室,端着水盆快步走到综合办公室的窗前,看一眼里面随即奔向水房,见张勇正在清洗抹布,低声说道:“周知远来了。”
张勇转脸看她,问道:“怎么了?”他的脸上没有诧异地表情,也没发出惊讶的语气。
可赵霞却没发现这一点,急于表达自己的惊讶,“周知远毫发无伤,连衣服都没换。”
赵霞确实惊讶,她听说不少事,据说胡彪睚眦必报,谁也不敢惹他。
而周知远白天揍了他,所有人都猜测胡彪当晚必然报复,可见周知远却像没事人似的。
赵霞想从张勇这里得到消息,却见张勇这张圆脸仍然平静,这道语气仍然淡淡地,“怎么了?”
见他这个反应,赵霞呆一下,然后悄声问道:“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张勇装糊涂到底。
赵霞到底年轻,脱口而出,“你知道周知远...”
这时一道身影走进来打断她的话,“我怎么了?”
随着这道声音传来,赵霞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脸看向周知远不知所措,听张勇问道:“昨晚加班到几点?”
“八点多钟,没看时间。”
周知远回应一声,走到水池边倒掉水盆里的脏水,对张勇说道:“让个地方。”
张勇移动水盆,脚下往里移动两步,赵霞跟着移动水盆往里移步,周知远站在水池这头,使用这个水龙头清洗抹布。
张勇看看他的手,见他用右手虎口夹着抹布左手搓揉,双手之间的配合毫无一丝迟滞。
收回目光,张勇郑重说道:“罗老师命你明晚负荆请罪。”
周知远问道:“你没解释?”
“解释了...”张勇无奈地回道:“可罗老师仍然很生气。”
两人的对话让赵霞好奇,她这时轻松下来,探头问道:“解释什么?”
周知远回道:“我在高原最前沿当兵,一年后才建成通信系统,给罗老师写了三封信都被退回来了。”
他解释,可赵霞竟然疑惑地问道:“为何退回来了?”
这回张勇说话了,“我家搬到京城来了。”
得知答案赵霞的脸红了,她不知道张勇原是SY人,端起水盆匆忙往外走去。
看着她的身影走出水房,张勇收回目光轻声说道:“这丫头中专毕业,去年分来的,喜欢写诗歌,与邹书记走得很近。”
张勇简单介绍赵霞的情况,然后低声问道:“昨晚情况如何?”
周知远淡淡地回道:“胡彪哥俩纠集了十九个混混,其中有个光头叫许老三,被我全歼。”
张勇惊讶地说道:“许老三?有他就应该有许老二。”
周知远肯定,“那个被我鞭腿抽倒的家伙应该是许老二。”
张勇兴奋地说道:“下次带我去。”
周知远拒绝,“你的身份不允许。”
这话说到根上,张勇的头上虽然戴了一顶“临时”的帽子,可也算是个小干部,有些事真不能参加。
这是事实,张勇叹口气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明晚登门我想带个人去。”
周知远推测,“不要告诉我是你对象。”
张勇肯定,“一点没错。”
周知远知道他想干什么,“让我帮你通关?”
张勇再次肯定,“答案正确。”
周知远沉声回道:“我拒绝。”
张勇埋怨:“不讲义气。”
周知远不理他的埋怨,端起水盆走出水房,见韩雪推着自行车走进来,看见他,这双明亮的杏眼透出诧异的神色,周知远不仅来上班了,猪头的形象也没出现。
韩雪心里疑惑,“胡彪昨晚没报复?”
这时赵霞跑了出来,见邱建业走进来立刻嚷道:“主任、胡彪他哥打来电话,说胡彪病得挺厉害,请几天假。”
听闻这则消息,邱建业先看一眼周知远,转对赵霞温和地问道:“什么病?”
赵霞回道:“说是重感冒,昏昏沉沉的,起不来了。”
邱建业淡然说道:“告诉李副主任和孙所长一声。”
“好勒。”赵霞答应一声,看看周知远往前院跑去。
而邱建业又看一眼周知远,对他和韩雪的问候回声“早”,大步往办公室走去。
待邱建业走过,周知远端着水盆进屋,跟在身后的韩雪好奇地问道:“胡彪为何病了?”
她找着话题了,刚才想问“你没挨揍”的话实在不好意思出口。
可她这话问得奇怪,周知远将水盆放在架上,疑惑地回道:“我怎么知道?”随即拎起暖壶奔向水房,这时热水炉里的水已经烧开了。
等他拎着热水壶回来,见万春芳和王大刚进院,随他走进屋子,万春芳立刻问道:“胡彪怎么病了?”
“不知道。”周知远的回答非常坚定,脸上的表情也非常平静,他不知道胡彪为何病了?生病与受伤是两个概念。
可他们竟然不相信,万春芳直接挑明了:“昨晚没见过胡彪?”
这个问题就让他无法回避了,爽快地回道:“见过,我俩进行了友好的沟通,解除了误会、增进了友谊,然后友好地分开各回各家。”
他觉得大家都很友好,昨晚凑在一起热烈地研究一番技击之术,以武会友吗,这个回答没问题。
可这个答案却让韩雪与万春芳和王大刚相互看看,通过眼神交流明确了,没人相信他的话。
于是韩雪转移话题:“我去跟李副主任说一声,去各胡同看看情况。”
她出屋了,周知远从抽屉里拿出钢笔插在上衣口袋里,再拿笔记本揣进挎包里。
他做得慢条斯理,透出满满的文雅风度。
见他这副模样,王大刚和万春芳相互看看,无奈地走到各自的位置上坐下,万春芳说道:“知远、大姐没带饭。”
周知远痛快地回道:“昨天说好了,中午我请。”
“大姐要喝酒吃肉。”万春芳再次强调一句。
周知远笑道:“你说了算。”
这时王大刚说道:“昨晚我跟爹娘和媳妇儿说了,他们都很高兴。”
周知远硬着头皮回道:“我说了,王哥就是多子多孙的命。”
“呵...”王大刚笑了,他相信。
“呵...”万春芳也笑了,她不相信。
周知远所言就是模棱两可的话,王大刚媳妇儿要是生个丫头,他一定会说,“我说的多子多孙不算这一胎。”
不知为何,万春芳很期待那时的场景,很想看看周知远用什么办法来圆这个慌。
带着这个期待,她不会揭穿周知远,见韩雪回来,率先起身往外走去。
韩雪和万春芳走在前面,周知远和王大刚跟在后面,几人来到前院,见环卫所门前站着十余个人。
他们正在热烈讨论什么事,见他们出来立刻鸦雀无声,视线集中在周知远身上,一副好奇的神态。
他们也想知道,“胡彪为何病了?”可跟周知远不熟,不好意思张嘴询问,看着他们几人走出院去,继续讨论一个疑问:“胡彪为何病了?”
这个疑问暂时没人知道,包括周知远,有病和受伤是两种情况。
他不知道胡彪为何病了,却知道胡彪伤得没那么重,菜刀砍在棉大衣上顶多砍出棉絮,砖头和铁链子砸在身上,有利于棉絮的展开,滚包都给砸平了。
但有特例,当时有几个壮汉抡着砖头、铁链子专砸胡彪的脑袋,胡彪的棉帽子被甩掉了,攻击他的脑袋能起到增肥作用。
所以胡彪的脑袋应该胖了一圈,没个十天半个月消不了肿。
但这事与周知远无关,他只给了胡彪肚子一拳,不会承担伤害责任。
他算得清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悠闲地走出街道办,却听韩雪说道:“我们直奔许老二家。”
这个决定让周知远感觉不好了,昨晚他与一个叫许老三的光头大汉亲切地交流了一番,还送给他哥一件礼物,他俩会不会也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