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皇帝正坐在窗檐下,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病气和凌厉。
即便是在病中,皇帝似乎对皇后也带着敌意和厌恶。
“臣妾参见陛下。”
“你有何事?”
皇后站在皇帝的面前,温声道:“陛下是想废了太子是吗?”
穆寅听到此话,心中更烦了。
“太子昏懦愚蠢,不堪大任,残害手足、拥兵自重,这哪一件都值得朕废了他吧。”
“可是.....”皇后声音更加谦卑:“太子是嫡长子。”
“那又如何?天下能者居之。”
皇后娘娘思索片刻,缓缓跪了下来。
“臣妾恳求陛下收回圣命。”
“理由。”
“陛下......”皇后柔声道:“珺儿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在您的膝下长大,您对他很清楚,他心思恪纯,善良宽容,一直在太子的位置上做好自己的事情。
有陛下珠玉在前,怎么都会显得他有些昏懦,但是珺儿受您亲自教导,又怎么可能会是个无用之人呢?
还望陛下三思。”
穆寅冷哼:“他善良?多次暗害自己的兄弟手足,这就是他的善良?”
皇后咬了咬牙:“那是珺儿受小人蒙蔽做的糊涂事,还求陛下给珺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穆寅垂眸凝视着皇后,她一脸娇柔可怜,楚楚动人,全然是一副慈母的样子。
穆寅道:“朕也并未对他有何惩处,不是太子后,朕仍旧会给珺儿一个王爷的尊贵。”
“陛下!”皇后思绪急转,可怜道:“珺儿自小便是太子,如今做回王爷,他如何能受得了?还求陛下开恩。”
穆寅安静下来,似乎是在犹豫。
皇后见状,当即声泪俱下地说道:“陛下,还记得珺儿少时,看陛下批阅奏折累了,担心蚊虫叮咬了陛下,珺儿便卷起了袖管,让蚊虫叮咬他。
陛下醒来的时候,珺儿什么都没说,还是杨公公看着珺儿可怜,告诉了陛下。
那时陛下曾问过珺儿,为何不叫醒陛下。
珺儿说父皇劳累,他不忍打扰。
陛下又问他为何不说。
珺儿说能为陛下分担叮咬,是珺儿的责任。
陛下,珺儿是你亲手带大的,你真的忍心就这样把他废弃?
想当年,臣妾母家为了力保陛下登基,死伤惨重,陛下感念萧家忠勇,将长公主下嫁。
臣妾母家感念陛下恩德,这些年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臣妾身为后宫之主,更是管理好陛下的整个后宫。
臣妾也知道有些事情臣妾做的并不好,但是臣妾从未有过任何怨言。
如今天下安定,盛世太平,太子得天下民心,哪怕珺儿真的不像陛下般雄才伟略,却也当得起一个仁慈宽厚。
臣妾恳请陛下收回成命,给珺儿一个机会吧。”
皇后说的谦卑诚恳,完全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
皇帝穆寅听完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别的他并没听进去多少,但第一个事情,他确实听到了心里。
太子从小是在他的身边长大的,他悉心教导,太子也宅心仁厚。虽然作为东宫之主,确实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却也颇得人心。
实话说,这个宣国在他手中已经被治理的足够繁荣,只要太子登基后不胡来,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宣国仍旧会越来越好。
仿佛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太子的心性越来越不稳,面对自己的时候唯唯诺诺,背地里做事又心狠手辣。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他也不知道自小淳厚善良的太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近两年更是无法无天。
这才让他在担忧外患之时,起了改立太子的想法。
可是,除了这个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孩子,他还能选择谁呢?
外患不知道在多久的将来,但是眼下的安定却是难得的。
若是外患未至,内患再起,宣国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自璟儿把宣姜两国的关系弄的很紧张以后,宣国内部的问题也一直在困扰着他,如今若是没有找到一个能够安天下民心的人选,只怕会让这几年好不容易稳定点的姜族融合安定的局面所打破。
引发更大的事情。
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
在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之时,太子至少还有稳定朝局的作用。
思虑完这些,穆寅觉得,如今还是不动太子为好。
也正如皇后所说,再给自己这个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一个机会。
皇帝摆了摆手:“皇后回去吧,此事朕自会慎重考虑的。”
皇后见说动了,当即行礼:“多谢陛下开恩。”
皇后退出去后,总算沉沉地舒缓了一口气。
杨公公从外面拿了笔墨进来,却听到皇帝道
“罢了,此事再容朕想想。”
“陛下这是不打算处理太子了?那北定王殿下那边......”
皇帝目光望了一眼身后的书架,转身从上面抽出来一份资料,他翻开看了看,目光沉沉。
“最近两年的事情,都是针对璟儿去的。璟儿受了委屈,朕不打算处置他。”
杨公公笑道:“北定王殿下的事情更是捕风捉影,确实当不得真。”
皇帝叹了口气,抽出了其中的一张,展开看来。
杨公公走过去给皇帝揉肩,视线落下来,哎呦了一声。
“陛下这些信都看了多少遍了?这纸张都快翻烂了。”
皇帝道:“朕把最心爱的儿子亲自送往了郢国为质,这么多年,唯一能够知道这个儿子情况的便是每隔半月的书信。
这些书信点点滴滴地记录了璟儿的成长,看着璟儿受过的那些苦,朕只觉得,便是璟儿真的与郢国合谋夺位也都是应该的。
是朕对不起热依对不起璟儿。”
“哎呦,陛下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当年您也是刚登基不久,内忧外患,还有先帝留下的一堆问题,您也是没有办法。
便是再艰难,您仍旧在郢国安插了人手,便是这些年为了救殿下的暗卫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个了。
陛下完全可以问心无愧了。”
“怎么能无愧呢?璟儿受过的那些苦,这都是真真切切他在扛。朕这个父皇亏欠他太多了。”
“陛下多虑了,北定王殿下能够理解您的?”
“是吗?”皇帝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茫然。“过段时间让璟儿进宫一趟吧,朕想跟他聊聊。”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