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俊妩假装很是欣喜,然后让云芽给大夫赏了银子送出门去。
如此才不会让人感到异常。
毕竟没几个有了孩子不高兴的。
云芽去送客。
星芽见姜俊妩的脸垮了下来,有些不解:“夫人不高兴吗?”
“有什么好高兴的?我这肚子里可是穆璟的孩子,若是几年前,我现在定然就横刀自刎了。”
星芽也闪过一丝诧异
“小姐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姜俊妩疑惑地望着星芽:“你怎么和云芽一样,为什么觉得我该留下这个孩子呢?这个孩子可是穆璟的。”
星芽想了下,犹豫道:“毕竟是个小生命,况且姜国亡国的事情,也不能完全算在穆璟的头上。属下总觉得,他并非我们所认知的那样。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流掉这个孩子对小姐的身体不好。反正日后我们成功了,这个孩子会跟着我们去姜国,他是谁的孩子,还不是小姐说了算。”
姜俊妩托腮思索了下,感觉星芽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但是姜俊妩很快就又摇了摇头。
“姜国复兴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这个孩子可是会在我肚子里一天天变大,若是到了紧要关头他来拖后腿,岂不麻烦?
况且他可是穆璟的孩子,穆璟与我们有亡国之仇,不行,不能要,你到时候从外面找来一副堕胎药,把这个孩子拿掉。”
“小姐,慎重!”
姜俊妩却铁了心,摆了摆手道:“不要再劝了,我委身于他已经够憋屈了,决不能再有这个孩子,你要尽快,越拖我才会越危险。”
星芽见劝不动,也不再劝,应了一声好。
星芽离开房间以后,姜俊妩感到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肚子。
这里面有个人?
还是穆璟的?
她该留吗?
姜俊妩心中惴惴不安,她很清楚自己,她在害怕。
她不能真如当初他们所想的那样。
因为一个孩子就迷失了自己的心。
姜俊妩咬了咬牙。
心想所以这个孩子就是不能留。
宣国皇宫
穆璟依诏进了宫。
前来引路的是杨公公的小徒弟。
没有带着穆璟去御书房,而是来到了御花园小山顶的花榭中。
这里视野开阔,风景秀美,下面就是一片莲塘。
如今这个时节,荷花大部分都已经凋零,剩下的一些也呈现颓败之势。
穆璟上来时,皇帝穆寅一声明黄色的常服坐在石桌边上,石桌中间还摆着一盘棋。
穆寅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听到动静才抬头。
穆璟行礼
“参见父皇。”
“免礼。”
穆寅手轻抬,示意穆璟坐下。
杨公公和身边的人都退到了花榭之外。
穆璟坐了下来:“父皇找儿臣有何要事?”
“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吗?你有多久没进宫给朕请安了?”
“父皇日理万机,儿臣只恐打扰。”
穆璟声音清清淡淡,语气硬的完全就是君臣之间的谈话模式,丝毫没有父子温情。
皇帝穆寅也没有在意,手中摆弄着棋子,示意穆璟执白子。
穆璟看了一眼棋盘,白子已经四面楚歌,黑子蓄势待发,就只差最后一步落下。
穆璟淡淡凝视须臾,执白子落下。
皇帝琢磨了下,点了点头。
“最近城中关于你的流言,朕也有所耳闻,所以今天找你进宫来聊聊。”
“父皇想问什么?”
穆璟目光盯着棋盘,继续在扭转着局面。
黑子渐渐被撕开了一条口子,而且白子的攻防也在慢慢布局成功。
“你在郢国生活了十年,在宣国生活了十七年,在你心中,你觉得自己是郢国人还是宣国人?”
黑子又渐渐欺压下来,虎视眈眈,气势汹汹。
穆璟凝眸思索,淡而回之
“身为何人,不在时间之短长,而是在于人生何阶段。”
“哦?”穆寅挑眉:“你是觉得年少的十年比年长的很多年都要重要?你在间接承认自己认为自己是郢国人吗?你不担心朕生气?”
穆璟头都没抬,回道:“父皇若是想听别的,根本不需要召来儿臣。”
皇帝穆寅目光中诧异了几分,复又笑道
“你该知道,帝王都喜欢听自己想听的,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可没几人敢在帝王的面前说真话。你当真不怕朕一怒之下处置了你?”
“父皇想处置儿臣,最不缺的就是一怒的理由。”
穆璟一直没有抬头,始终目光紧盯着桌面上的棋局,几轮下来,皇帝漫不经心的落子,穆璟处心积虑地要扭转白子的局面。
如今白子已经突出重围,能喘口气了。
皇帝穆寅望了一眼黑白棋盘,又道
“所以你是承认了在你心中,认为自己是郢国人?那外面的传言倒是有几分可信度了。”
穆璟有恃无恐:“所以父皇打算怎么发落儿臣呢?”
皇帝穆寅安静了好一会,没说怎么发落,反而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把你送往郢国为质,也是不得已,本想着尽快把你接回来,却又内乱不止。便是在你成长的那几年是在郢国长大,但你四岁之前,十五岁往后,你不都在宣国生活的吗?
若是你真当自己是郢国人,那证明你在郢国生活的很好,但很显然并不是。
所以你并不否认别人那样理解你,只是故意想让朕生气罢了。
可你做这些的初衷和理由是什么呢?
是故意想让朕亲手处决了你吗?
你很清楚,朕有爱重你的心,便下不去手。
朕若下的去手,便不会在意你的死活。你想要以死达到的那个意义就做不到。
你不过是仍旧生气朕将你送往郢国的事情。”
“儿臣不敢。”
“那朕问你,你真的想让宣国亡在你的手中,让燕川平原的所有子民沦为郢国人的奴隶?男子幼儿被屠杀,女子被凌辱?让这片富庶安康的土地,沦为人间地狱?”
穆璟执着白子的手悬在空中须臾,目光幽沉几分。
须臾后他落下棋子,说道
“父皇多虑,儿臣没这个本事。”
皇帝穆寅见穆璟如此避重就轻,沉了几分气。
再次悠悠开口道:“当年你对朕尚有几分亲近,心中抱负亦关天下百姓,朕心甚慰,不仅支持你的所有行为,还答应你结盟姜国。
但是你却心性不稳,以致宣姜两国开战,至今内乱不止,纷争不断。整个燕川平原都在动荡。你可知若朕真的听从谗言,姜国之事,便是最好的证据。
你该了解你的父皇,朕对你的愧疚不足以让整个宣姜两国来陪葬。朕这些年愿意纵着你,但你也该知道朕的底线是什么。
为君者,天下百姓为重,其次才是别的。”
穆璟一直淡漠低垂的眼眸倏然抬了起来,目光定定地凝视着皇帝穆寅的眼睛,似乎是在确认他话语中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