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素跟着郑县令送走了宣旨公公,却没着急回去,两人在县衙门内攀谈起来。
“郑大人,我家女婿的事情您已经知道啦?”
“是啊,范大人特意书信给我告诉此事呢。恭喜罗大人。”
“同喜同喜,郑大人这次的了皇帝青眼,想必很快就能升官啦,小河县这小地方,终究是困不住您呐!”
郑秀林眯起眼睛浅笑,自己来的时日尚短,又是赵历的门生,多少受到点影响,否则没准这会就直接升走了。
“您不知道吧,赖老板这次赈灾可是出了十足十的力气,听说光赖府里捐出的花销就有二十万两白银!还不算那些物资呢。”这是范大人在书信中说到的,别人不能说,不过这是人家的丈母娘,没啥好忌讳的。
罗素素脸上笑容一僵,算是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圣旨说不出的奇怪呢。告别了郑秀林,赶紧带人家人回村去了,连小白掌柜邀请的庆功宴都没有去。
“娘,你咋这么着急回去?”文文摇头晃脑的坐在马车上,有些晕车。起先婆婆带着一大家人一起去,文文还以为有什么大动作呢,谁知到县城连一天都没到,就又回来了。
“毕竟这边还忙着救灾呢,你以为我带你们去县里享清福啊。”
罗素素看了看正在逗孩子的大狗,有些欣慰。“大狗啊,等会到了村子你就赶紧写一封信,叫人送去寥州,说明一下你的情况,就说等你腿全好了再过去上任。”
“没问题。”大狗心情大好,唯命是从。
星月抓着大狗的衣袖,看着儿子和丈夫,眼中是说不尽的自豪。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这神情落到文文眼中,有些扎心。她的手顺着小腹摸过去,怎么都这么久了,自己一点动静也没有?那些药吃的舌头都苦了,屁用没有!她又看了一眼丈夫,二狗靠着车厢壁在睡觉,丝毫没有注意到车中的情况。
唯有罗素素,身上一阵一阵的恶寒,只觉得心中失望。皇帝前两次对自己的赏赐都是封官,这次偏偏只是给了一些银子打发。不是她多想,是结合了下对其他人的旨意,猜出了一个事实:皇帝在忌惮。
不是忌惮自己,而是忌惮官商关系。
这次水灾救援中,在别人看来,寥州也好,自己和赖清河也好,都表现出了惊人的指挥力和团结力,可是皇帝眼中这就是表现的太好了。
寥州和小河县甚至完全没有依靠朝廷的力量,就在一个月时间内完成了从粮食收集调派、人力招募、民心安抚甚至火药调度的一系列自救。诚然这足以让皇帝惊喜,惊喜之余也就剩下了惊吓。
试想一下,这么一大片地区,远离京城的掌控,又临近国界,一旦聚集了钱财、军队和武器,这将是怎样一个谋反的好地方呢?
很不巧的是,这次事件让皇帝看清了,寥州有人、有钱,甚至有矿和开矿的火药,这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野心催化地。
从前皇帝不加注意,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发现过寥州的官民如此团结,团结到一个民间商人的资本,就能在大灾面前“替”朝廷掌控整个局面。
二十万白银,不出意外的话是罗素素十辈子也挣不来的钱,但是皇帝不会放在眼中,毕竟把皇宫的地缝子扫一扫都不止这么多钱。皇帝可以调控这么多钱,你赖清河凭啥呢?
二十万不过是后宫一年的开销,可如果用来收买死士,那估计也能把全寥州的疯子都聚集起来,皇帝焉能不怕?
大周朝重农抑商她是知道的,可是从未想过会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想来就连元家悄悄派人来指点治水之策,也在不经意间触犯了皇帝敏感的神经。这官员都敢无旨私自出京了,以后谋反弑君私自联络,岂不成了家常便饭了!
将赖家商行划入皇商,把自己的儿子调去崇文馆这种狗屁养老衙门,又让赵历的旧人盯着境内的人员赏罚,这不是明显给大家传递信号,说皇帝在制衡吗。
而自己正是那个模糊了官、农、商分界的人。是农民中的商人,是官员中的农民,还有一个商人女婿。准确的说是一个半,皇帝一定能查到何叶的丈夫背后也是商贾势力。这不是纯纯的欲加之罪吗?
哼,妈的都回家种地了还要经历这些勾心斗角!
罗素素咚一声敲在了车壁上,惊醒了睡觉的二狗,几人都看着她,不知道为啥娘好像突然生气了。
“你们回去之后,都给我写一份十年内的计划书,明日一早我就要看到。”
“计划啥啊?”二狗睡眼惺忪,这也太突然了吧。
“计划一下十年之内你们都要干什么事情。不会写字的就口述,反正你们丈夫识字。”
星月丝毫不恼,反而觉得这事情还挺有意思的。“那娘,我们小柏需要写吗?”
“当然了,不过他也不会说话,就由你们两夫妻来替他写,越详细越好。”
“不过为啥要写这东西啊。”走哪算哪不好吗。
“你们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我要游历大江南北去了。不过心中放不下你们,必要我看见你们的计划书我才能放心离去。”
“什么?”
马车中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娘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从前没有人当真过。
大狗将孩子递给星月,颇为严肃的看着罗素素:“娘,你是农部的官员,虽然县令免了您每日去县中点卯,可是无报备官员不得随意离开汛地啊。”
“哈哈,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清楚吗,你娘我这个农部官那是种地种出来的,而且还不是你们兄弟二人日夜出力,我哪有那好的命呦!”罗素素故作轻松,本来做官什么的就不是自己的style,现在既然皇帝忌惮,那就实相点跑路好了。
“这些日子钱也有了,京城也去过了,就连皇帝老子我都见过了,哪还能不知足?而且如今大狗有了稳定的去处,二狗也是童生了,你们两个姐姐都过得不错,娘就更没啥可操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