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知意双眼瞪得跟玻璃珠一样,吓得连连摆手,“绝对没有!!”
“那就是他要和你做的事我不能知道。”
越说越瘆得慌了,郑知意苦着脸,“不是,我真不能说,要是谭总还没计划,我岂不是给他搞砸了。”
有一个猜测在心头浮现,陶绮言喉头紧了紧,脱口而出:“求婚的事?”
她从郑知意闪过惊恐的眼中得到了答案。
“是你自己猜到的,不是我说的!”她争辩。
“嗯。”陶绮言想起那个早晨,说,“他已经求了。”
“哦?噢噢。”郑知意抚了抚胸口,“求了就好。”她还想给他瞒着点。
陶绮言攥了攥手指,忍不住问:“所以那个戒指,是他找你设计的?”
她想,不知道是该说他有心还是无意,女朋友就是珠宝设计师,求婚戒指偏偏找了另一个设计师来设计。可能外行人理解不了这种思维,但设计师对一件成品赋予的意义极其看重,陶绮言的求婚戒指掺杂了其他设计师的理念和思路,这对她来说有些异样。
没想到郑知意说:“这是谭总亲自设计的。”
咚的一声,好像重石坠入心湖,激起涟漪,翻成巨浪,陶绮言睫毛无措的颤了颤,差点稳不住表情。
郑知意:“谭总特别用心,给我的图纸有十几张,他说他不是行内人,怕工厂看不懂他的图,所以各种角度做了很多修改。”
“他还亲自跟工厂的人打电话说,他的女朋友也是珠宝设计师,在专业上精益求精,所以戒指不能有一点差池,不然他的求婚就危险了。我都没看出谭总居然是会开玩笑的人。”
她笑:“其实就是提点。不过工厂那边是绝对不敢出差池的,这么稀有的一颗钻石在我们这搞砸了,那饭碗还要不要了?”
“光是交给我的定稿就有十版,估计背后废掉的草图更多。这么用心准备的求婚戒指,cher,我真羡慕你。”
陶绮言怔愣在原地。
察觉她的眼神,郑知意微微惊讶,“谭总没给你讲过设计思路吗,我定稿的时候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说他要亲口讲给你听。”
设计……思路吗?
可是那天早上,她只是把他推开了,没有给他任何表白的空间。本来是很明媚的早上,她让谭郁川抖着声音说出“他过得很不好”这种话。
陶绮言觉得自己好像是飘荡的游魂,脑子都锈住了,来来回回都是他那天朝她单膝跪地的那双好看的眼。
执拗、坚定、希冀。
她张了张口,轻声说:“谢谢你,郑知意。”
“不用谢,谭总能选择旭日,我也很高兴。”
其实陶绮言谢的是,郑知意能告诉她这些。
暂别她,陶绮言转身朝外走,强忍着快要落下的泪。
所以,他为她拍下那颗红钻,亲手设计求婚戒指,小心遮掩直到那日早上,他终于敢小心翼翼捧起那颗从始至终向着她的心脏。
却被她从未坚定过的手狠狠推开。
谭郁川那么骄傲的人,不会说自己没有安全感,他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他有多恨路简明。如果自己在他每一次崩溃时给他一个拥抱,就不会让他强忍着歇斯底里一声不吭地走掉。
没有人能经受得起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和难过,可谭郁川承受再多,给她的爱永远是明晃晃的,可她不是。
避开门口围堵的记者,陶绮言从后门绕回车里。
她捂着眼睛抵在方向盘上,任由泪水淹没手心。
陶绮言愿意拥抱、亲吻他,在无数个夜晚凌晨和他寻欢纠缠,她把生活中的欢欣和失落都和他共享,却无法给他一个保证。
因为她想同他在一起是轻松快乐的,不愿去考虑风雨、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她说不出爱他,连一个迷信的生生世世都不愿说出口。可谭郁川却说过百次千次。
迄今他送过她近万的玫瑰,无不热烈张扬,每一瓣都写着爱她。
他们之间,从来从来都不对等。
是谭郁川做了最大的让步。
陶绮言回了四季湾。
她主动推开他书房的门,探寻她自划的心理禁区。
当初她第一次迈步进来,就觉得谭郁川的办公桌和壁柜格外大,深色实木严肃板正,桌面上除了一台电脑也没什么东西,整间书房整洁肃穆,那时他还只是J大的历史系教授。
当时的鼠标旁边摆着一台相框,是两个母亲和她们孩子的合影,陶绮言和谭禹霖牙牙学语,谭郁川已经初见俊美的外形。
那是他引诱她的鱼饵,而她也如他所愿的上了钩。
现今依旧是这张书桌,电脑换过一次,相框被摆在庞大书柜一侧的玻璃柜里,在她的miriam下面。
陶绮言站在玻璃柜前,看到那层展示柜,放了好几个相框。
三年前在城郊的温泉庄园,他们拍了几张照片,陶绮言没删掉的那几张,都被他洗出来放在这里。
他的脸从模糊到清晰,视线始终追随着怀里的她,温柔带笑,而陶绮言的脸总是清晰的。
她被烟花吓得微微张嘴的那张,头发间被银色的油漆笔画上了两个尖尖,看起来像小猫耳朵。
陶绮言看清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眼眶又慢慢热起来。
她把那个相框拿出来,指尖不自觉在猫耳处轻轻摩挲。
而后她把相框放在他电脑边上,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又开始翻他桌下的柜子。
一个一个拉开又合上,都是厚厚的文件,她视线不做停留,继续翻。
陶绮言找的是那颗戒指。
如果他没带走,一定是放在了书房。
应该是被首饰盒装起来,但陶绮言没发现疑似戒指的物件。
最底下是个插着钥匙的抽屉,陶绮言蹲下身,轻轻拧动。
抽屉开了,她看清里面东西的时候,视线一抖。
照片,全都是照片,厚厚的三沓,每沓都有两个指节那么厚,被一根黑色的粗皮筋绑着。
最顶上那一张,是陶绮言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侧脸,她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拿着一个热狗,已经吃了一小半,挺远的角度,连嘴角的沙拉酱都清晰可见。从没对上焦的模糊背景来看,是纽约大楼。
她咽咽口水,席地而坐,一沓沓拆开来,一张张翻看。
呼吸渐渐急促,她发现,这些照片,从她走出公寓开始,一直到学校,或者是去工厂、见客户,甚至能拼凑成她记忆里数条完整的路线。
从头拍到了尾,她在纽约的行程,他找私家侦探摸了个清。
还有好多张她在咖啡馆累到趴桌睡着的照片,陶绮言不知道是气是笑。
谭郁川令她诟病的控制欲在她刚离开的前两年,旧疾复发了。
陶绮言抱臂盯着地上那些散乱的照片,每张都有她的脸,但凡她知道都是会报警的程度,她把头偏到了一边。
这男人真是心疼不了一点。
又把照片绑好,放回抽屉里的时候,陶绮言看到最底下还有两个白色信封。
她捏着厚度,皱了皱眉,要是在她公寓里放了什么隐形摄像头她真的会暴揍他。
抽出来之后却不是照片,而是两叠差不多厚度的机票。
整整齐齐被塞在信封里,按时间顺序放着,各不相同的航班号和日期,却都是相同的目的地:纽约。
陶绮言肩膀微颤,手底飞快地翻看着那些机票,眸子逐渐蒙上一层水光。
她在那时隐约知道是他在跟着,因为次数太多,从偶然发现到慢慢确定,她偶尔能扫到他的身影,却不知道他每次跨越一万多公里飞向她时,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
她数不完,粗略数完了其中一叠,有六十多张。
她站起身,食指抵着桌上相框里谭郁川垂眸带笑的脸,红眼咬牙,最后只憋出一句极小声的:
“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