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表演在庄园中心的花园上空,八点钟开始,那边的草坪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路面灯的冷暖色交替铺开,即使是夜幕降下,星子低垂,也丝毫不影响视觉,陶绮言能闻到空气中的花香和酒香,感受到清冽的夜风。
不远处有人群骚动,穿透性极强的车灯闪过一瞬,切换成不刺眼的近光,一辆加长宾利停在主道,司机下车开门。
谭郁川低头告诉她:“唐生。”
陶绮言望着那边,点点头。
司机为唐先生拉开车门,他下车后先是朝周围看过的人群点点头致意,而后绕道另一侧,亲手拉开车门。
能让唐先生亲手开车门的,只有他的太太。
一个贵妇人打扮的身影下车,陶绮言看到了她腕上的帝王绿和颈间水滴型切割的钻石项链,都是八九位数的东西。
那道身影一转,陶绮言看清脸,嘴角抽动。
怎么偏偏是曹楚。
富豪的小女儿十年前嫁给港城华人,曹楚嫁给唐先生。而她,上午刚刚拒绝了曹楚,几乎可以说是得罪。
陶绮言闭了闭眼,难受。
她瞟一眼谭郁川,他正注视着那边,面上无甚情绪,显得有些冷漠。
陶绮言轻拉一下他袖口。
他感觉到,低头对上她的眼睛,眸中笑意浮动,轻声问:“怎么了?”
仿佛刚才的冷漠是错觉。
陶绮言咽了咽口水,干声道:“我好像要给你搞砸了。”
他蹙了蹙眉,没听明白,刚要问什么,听见谭禹霖低声提醒他,“哥。”
谭郁川抬眼,看见唐先生主动朝他这边走过来。
曹楚正挽着唐先生,身上黑色的晚礼服因走动时灯光的照射,而散发暗紫色的光晕,众人这才看出来,上面缀满了紫色的钻石,低调又奢华。
陶绮言小幅度左右扭头,想趁着夜色遮挡往远处走两步,跟谭郁川隔开一点距离。可这处庄园最大的草坪,光是氛围灯就丰富多样,周围亮如白昼,一点阴影都没有。她往后想抽出手,也被谭郁川抓着,他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掌心包着她的手背,轻拍了拍安抚。
陶绮言:“……”
她对上了曹楚的视线。曹楚几乎是立刻露出一个有兴趣的眼神,跟看猎物一样。
“唐先生。”谭禹霖先叫了一声。
唐先生的目光从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朗声笑道:“我还担心两位谭总不来。”
谭郁川:“前辈邀请,晚辈不能不来。”
他神色平和,看起来今晚只是来欣赏演出的,也没有主动给他介绍身边人的意思。
唐先生暗自不悦,忍了下去,他视线放到谭郁川身边的女人上,真像个长辈似的,温声问:“这位就是谭总的太太吧?”
谭郁川眉角微不可见一跳,就听陶绮言笑晏晏道:“幸会,唐先生,我先生这几天常跟我提起您。”
他心脏不正常地停了一下,视线不受控制的下落,僵在她脸上。
连谭禹霖都看她一眼。
陶绮言恍若未闻,目光转向曹楚,主动道:“曹女士,又见面了。”
唐先生转头看曹楚,“哦?你们认识?”
曹楚点点头,抬手给自己先生介绍,“国际知名珠宝设计师,cher,我很喜欢她的作品。可不只是谭总的太太哦。”
唐先生连连点头,笑着说:“是是是。”
陶绮言轻笑:“曹女士抬爱了。”
曹楚摆摆手,笑开了,看着她,意有所指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八点整,湖周围有千台的无人机缓缓升空,经由飞控计算机统一控制灯光,在黑绸似的夜幕中变换着各种形状和颜色。
除了庄园内的宾客,曼哈顿区能看到夜空的人都纷纷仰头欣赏这一盛况。
庄园内这处草坪角度最好,陶绮言头都仰累了,谭郁川掌心托着她后脑,空出的指尖就轻搔她的脖颈。
她痒得缩头缩脑,下意识瞪他一眼,下一秒又收敛表情站好。谭郁川压着笑,轻轻拍她的肩头安抚。
很细微亲昵的动作,不是一直盯着发现不了。唐先生搂着曹楚,低声跟她笑道:“看不出来,谭总人还不错。”
他一直压着瑞尔的合同一方面是觉得找新企业风险太大,另一方面是想挫挫晚辈的锐气。谭郁川清楚瑞尔新技术的潜力,也拿准他认可这一点,所以一直端着不肯向他服软,令他很不舒服。但现在看年轻夫妻的小打小闹,他也不免想起当初他和曹楚新婚的那段时间,心头软化了一点。
唐生又凑过去,低声道:“疼老婆的男人错不了,你说是不是?”
曹楚已经习惯他这样,笑骂:“滚。”
但听丈夫这么说了,她也往那边看去两眼,看见cher舒展着眉眼全无冷意的样子,笑容收回一点。她说:“回去给我看看他们的合同。”
无人机表演持续四十分钟左右,陶绮言站累了,靠在谭郁川身上借力,他就牵她返回宴会厅。
陶绮言提醒他:“唐先生还在外面呢。”
“禹霖在那。”
“那也不好。”
“那又怎样。”他只在意她,“你不是累了吗。”
瑞尔从来不是求着唐合作的,他作为君宴的总裁,难道还得从头到尾陪着?谭郁川早就因为他的态度感到不悦,唐的渠道资源是独一无二没错,但瑞尔在他看来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若他执意放弃,君宴也不差这几十亿,没两年就赚回来了。
谭郁川牵着她,走了十分钟刚走出草坪,踩上大理石路面的时候,陶绮言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她垂着眼睛,轻轻说:“脚有点疼。”
人在路椅上坐下,谭郁川半蹲在她面前,轻轻脱掉她绑带的小皮鞋。
灯光很亮,所以他一眼看清她嫩白的脚背上,勒出了绑带的红痕,让她踩在自己膝上,看见后脚跟的位置,已经磨破了。
谭郁川深深吐了口气,眉皱的死紧,抬头看向她:“怎么不早说?”
“站着的时候没觉得多疼,就是脚酸。”陶绮言按揉他的眉心,“新鞋都是这样的,多少会磨一点。”
谭郁川平复不了,那鞋还是他给她买的。他拎起那两只精致的鞋,站起身就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陶绮言眼睁睁看着两道抛物线进去,目瞪口呆,“不至于,我穿两回就不磨了。”
“让你再这么疼两回?”他眼一横,看她,“你没摸到脚跟的皮革那么硬,你拿自己的肉跟它比?”
谭郁川不了解女鞋,他只看了图片上的样子,觉得适合她就找人到店里买下了,正好配她的小裙子,结果给她磨成这样,都见血了。他越想越气不过,甩下一句:“以后这个牌子的鞋都不穿了。”
陶绮言笑得很甜,捧起他的脸在额头上亲了一下,温声哄:“知道了。”
谭郁川低下头,把她的脚踝握在手心,轻手给她缓解着久站的酸疼。
没两分钟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一眼,是唐生的秘书。
【谭总,唐先生想跟两位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