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公子,望鸪楼你都敢断,区区一些驿站行凶,你却不敢认了?”
翁杖客老眸微眯,很显然想从魏司南脸上读出几许真意。
可魏司南是何许人也,喜怒不形于色,自然不会给翁杖客半点机会。
“翁老休要血口喷人,我魏司南行事做人皆光明磊落,就连杀人越货也明目张胆!不过是我做的我会认,不是我做的却栽赃于我,只会让我深深怀疑,东陈会否与国贼秦家狼狈为奸了!”
“秦家?”
翁杖客闻言神色一凛,很显然这话茬过于烫嘴,不好往下硬接!
“自然是秦家,三关十二城出现连环血案,死者皆被斩首投江,与秦逍那狗贼的惯用伎俩如出一辙!我好心好意出使东陈,这狗贼不光逍遥法外,还在我行进前路故意栽赃。你们东陈衙门非但不稽查贼寇,反倒派您这位资历之辈对我指指点点。敢问礼法立国的东陈就是这么做事的吗!还是说东陈蓄意窝藏我南靖国犯,早就想好了要与我南靖为敌?”
魏司南一番巧舌如簧,将无数顶屎盆子扣在了东陈头上!
翁杖客也不是傻子,他自然能听出魏司南的无端诡辩。只不过碍于其身份地位,场面上该装傻充愣就得装傻充愣。
“魏贤侄言重了。你我两朝近来关系紧密,窝藏前朝重犯之事,可不能红口白牙随意乱讲!驿馆发生逞凶事件,我东陈自会调查清楚。不过就算贤侄怀疑那秦逍身处东陈,也没必要如此不给情面吧?”
翁杖客指的自然是望鸪楼之事。
魏司南微微浅笑,笑了半晌又剧烈咳嗽起来,貌似身子骨比之前更羸弱了些。
“翁老,你们东陈一直在窝藏南靖国犯,您怎么还敢睁眼说瞎话呢?”
魏司南瞥了一眼望鸪楼东南方。
那里有一片雍容典雅的读书地,乃当世四大宗门之一,谓之大胤书院!
放眼当今天下,中都府紫阳书院,和东陈的大胤书院,并称为世间学府双魁。
不同于玄天宗和冲虚剑派封山隐秘,两大书院毫不避讳大开院门。招引四方学子登科取士,欢迎天下寒门入院就读。
毕竟儒家讲究入世之道,入世且入仕,皆离不开人间香火。
因此,大胤书院是开在京都孔雀城中的,不脱红尘,又大隐隐于市。
“贤侄,你指的难不成是莫雨?”
翁杖客面露一丝苦涩,的确提及秦莫雨,东陈的话柄稍显颓然。
“不然还能有谁呢?”
魏司南轻轻挽袖,眼神冷冽地瞥了翁杖客一眼。
“我知道,驿馆之事你们肯定心中不忿,觉得我在自造借口。可现实是秦家长子还好好活着,且被你们东陈儒修当成了宝!他那个挨千刀的屠夫弟弟走投无路,前来东陈寻求自家兄长庇护,这事儿怎么看都说得过去吧?”
翁杖客闻言没有立刻回应。
毕竟就像魏司南所言这般,只要秦莫雨还在东陈一日,东陈便永远在魏家面前矮上一头!
“贤侄啊,莫雨这孩子从八年前就入了大胤。南靖的朝堂纷争,他是一丁点都没掺和。再者说南靖有南靖的规矩,我东陈亦有东陈的规矩。若八载未归南靖者都能被定为国犯,那吃了东陈八年粟米的莫雨,在我东陈看来亦早已归属东陈!”
“狡辩。”
对于翁杖客的强硬,魏司南只是不屑哂笑。
“翁老,咱们都是明眼人,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秦莫雨修为高深,且天资卓绝根骨上佳。大胤敝帚自珍不愿放弃,这点我完全能够理解。毕竟换个角度来想,若这事放在玄天宗头上,假设我是东陈国犯,玄天宗也会为我争辩到底,这些我都能理解。”
“哼,你倒是一点不谦虚!”
刚刚乱说话的执笔儒修,听闻此话后又没忍住,嗤之以鼻的评述了一声。
只不过下一刻,他那张嘴便彻底说不出话了!
一道无形剑炁轰碎其半边面颊,半面颧骨和脸皮呈涡旋状扩大撕裂,呈现出像骷髅头骨一般完整的半侧牙床!
只不过这一剑没有完全贯穿,一个熠熠生辉的【慎】字在牙床外凝形,硬生生将这必杀一击挡了下来!
紧接着慎字越扩越大,魏司南的无相之剑寸寸涣散,化作缭绕慎字笔划的袅袅青烟。
很显然是翁杖客出手了。
不过这老叟极有分寸,并没以高深境界盛气凌人,而是恰到好处写字提点。
既有春风化雨,又有点拨警醒,更是不让魏司南丢一丝颜面。
不过那男修失去了半侧脸皮,弥天剧痛还是令其悲嚎不止!
他彻底没了先前气焰,倒在御空书卷上翻翻乱滚。一双手想捂伤口又不敢触碰,怎一个狼狈凄惨可以形容!
“哎呀呀注意你的血!给老夫捂紧了!脏血弄污了我的金书卷,像什么样子,成什么体统!”
翁杖客抽出背后木杖,一杆子就将男修狠狠抽下了书卷。
另一侧的女修显然更机灵些,不光自始至终都不乱说话,眼见翁杖客这一手儿,也立刻俯冲下去接应男修。
此举自然大有深意,如此一来闲杂人等便全都不在了。
“没娘养没爹教的狗东西,带出来真是丢老夫的脸!干啥啥不行就会意气用事,到头来还得老夫替他擦屁股!魏贤侄让你见笑了,刚刚你教育得对,像这种不懂长幼尊卑的无礼狂徒,就该撕破脸皮不讲情面!”
本是再寻常不过的抱怨话,魏司南闻言却眼皮猛跳不止!
能看出魏司南在压着火气。
他当然清楚翁杖客在做什么,更是能听出他的指桑骂槐!
只不过老政客就是老政客,这一系列行径拿捏有度,里子面子都给的足足的,若魏司南当真恼怒挑明,反倒显得魏司南不懂事了。
老奸巨猾......越老越妖!
这一番对峙,表面上魏司南赚足了厚待,可谁都清楚赢家究竟是谁!
“翁老,家父早就跟我说过,翁老乃是东陈不可或缺的第一肱骨之臣。今日是司南莽撞了。”
“魏贤侄在说什么胡话,老朽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翁杖客闻言微微一笑,将先前魏司南的原话如数奉还。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再将一军!
一道看不见的巴掌,打得魏司南脸颊滚烫生疼。
寥寥数语,先前被魏司南打丢的东陈脸面,就这般被翁杖客巧妙还回来了。
高手过招。
着实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