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东来,云蒸霞蔚。
滚滚紫云覆盖半个城池,东城玄武门内,浓郁紫气如瀑泼洒,从云端倾泻入地,席卷四面八方。
玄武门内东岭街上,骏马嘶鸣人心惶惶。
一道贯通天地的巨大剑芒矗立其间,宛若广厦巍峨,煌煌剑威不让分毫,摆足姿态与紫气分庭抗礼!
紫气若九曲长河垂天漫地,剑气自大地生根反开天门!
无数道隐秘身影,交叠错落出现在东岭街附近。
很显然此处的惊天斗法,已经吸引了皇城中蛰伏的诸多隐士。
不过懂行的一眼便知,紫气也好剑气也罢,虽声势浩大遮天蔽日,却都含蕴藏拙不露真容。
很显然刚刚这一记交击,皮囊的漂亮远远大过实际。与其说是正面交锋,不若说是场注重形式的互相试探更好。
只是在低阶修士看来,这唬人的照面还是赚足了噱头。
剑芒迟迟不散,凝练耀目光华绽放,将整片东城照得亮如白昼。
紫气亦相得益彰,滚滚倾泻浓郁不息。
剑芒通体蔚蓝,蓝得深邃,蓝得纯净。
剑芒中一人当街伫立,身形轮廓高大健美,八尺的身量亦尽显男子气概。
足足过了盏茶时辰,剑芒才稍稍退散,伫立男子的形貌亦渐渐清晰。
虽是男子却长发如瀑,不似胡亥那般编成云纹长辫,亦不似秦逍那般头戴紫金冠簪。根根黑发在剑气乱流中狰狞狂舞,放荡不羁状若蝰蛇,尽显北方边疆汉子的野性气概。
这样的身量形貌,按理说五官亦应粗犷。可男子却眉目温婉,不似秦逍那般阴翳毒辣,亦不似魏司南那般阴郁瘆人,更不像周游剑眉星目,反倒像白面书生一般棱角柔美。
加之他此刻身穿大红喜服,举手投足更显几分秀气。虽说秀气这词儿用在身长八尺的魁梧男子身上不伦不类,但只要瞥见他那张脸,便能立刻感受到这种浑不搭调的契合。
身穿喜服的张洞玄
一柄九尺仙剑从高空下落,稳稳当当收入男子背后剑鞘。
男子望着紫气未散的苍穹,眼神里毫无惧色,只有喷薄难耐的澎湃战意!
此刻在他四周,是一片狼藉的迎亲车仗。
到处都是宫人丫鬟的呜咽,人仰马翻喜轿崩裂,一众北齐重骑亦铁甲挂彩,能看出在刚刚的天地交锋中遭重不轻。
这支队伍自然是北齐的迎亲队,不过遭受荼毒者不仅仅只有北齐一方。
东岭街和五陵巷拐角处,前来与之汇合的西梁车仗亦惨遭袭击。此刻稀稀拉拉到处都是甩飞的凡人,惨呼哀嚎此起彼伏,场面一时间狼狈到了极点。
若说最为狼狈的,还属此刻趴在负剑男子面前的家伙。
周游!
此时此刻的周游宛若刍狗,他身上的凤冠霞帔已经撕裂崩碎,无数道烂肉翻卷的伤口狰狞可怖,很显然刚刚经受过难以言喻的毒打!
周游趴在地上大口喘息,他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胭脂水粉混合着血汗腌臜一片,瞧着不人不鬼不男不女,可唯独那双清澈如泉的眸子,依旧坚毅决绝地瞪视着负剑男子,跟负剑男子一样毫无畏惧。不过负剑者的无畏来源于强悍的修为,而周游的无畏则完全是置生死于度外,完全是大事已成的释然与洒脱!
“张洞玄,你要杀便给个痛快,北齐剑修难不成都这么婆婆妈妈嘛!”
张洞玄紧了紧剑鞘,压根连眼皮都不朝下瞥一眼。
“青莲剑不斩无名之辈,你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张洞玄昂着高傲的头颅,自始至终都注目着令他忧心的紫气。
不多时四道身影赶来,在张洞玄周身作揖拜首。
“四皇子,来者不善,我等愿为皇子殿下助拳。”
“你们?不够看的。”
张洞玄的孤傲简直不分敌我,四人闻言亦面露窘色。
“四皇子神威盖世,我等只是关切殿下安危。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西梁底蕴不可小觑。再者说我等皆为大内高手......”
“皇城根里捧出来的名号,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若你们都算高手,这世上的剑道也算穷途末路了。”
虽同出一源,可很显然张洞玄对廷党不屑一顾。
碍于其身份地位,四位大内高手只能隐忍不发。
不过和其它王朝不同的是,北齐这帮边疆蛮士皆有脾气,压根不会揣着心思赔笑脸,更不会阿谀奉承谄媚迎合。
他们虽未反驳一句,可一张张阴沉如水的老脸已然挂不住了。
张洞玄也未怪罪他们,毕竟自始至终,他的眼里只有紫气东来,压根也不把他们放在眼内。
“阁下雷霆出手,却又遮遮掩掩,西梁修士难不成都这般下作吗?”
一道千里传音直指九霄云外。
正如张洞玄所言这般,今夜突兀袭来的搅局者,自始至终都未展露真正身形。
不多时,高天上传来一声苍老回应。
“张后生,今日老朽只为周游一人而来。你放他安然离去,我亦会止戈罢斗。”
“周游?前辈指的是这伪装之徒吧。前辈有所不知,此番我北齐诚意十足,不远万里前来西梁迎娶花家小姐,没成想被此人偷梁换柱。前辈应当也是西梁修士,应该清楚新娘一日不归,结亲便一日不成。到时候影响两朝缔盟,恐怕这才是担当不起的大事!”
“谁跟你说我是西梁修士了?赶紧麻溜的放人,别等老朽急眼,将你这窝北齐蛮子一锅端了!”
“哦,是吗。”
听着略带痞气的恐吓,张洞玄却哂笑出声。
“前辈救人心切,只是这脑子好似不大灵光。前辈若真不是西梁大人物,公然破坏此等家国大事,女帝难不成会到现在都坐视不管?”
短短一句话,直接将高天上的紫云噎得一滞!
张洞玄依旧昂着头,自始至终都没有低下分毫。
“再者说,能让女帝斟酌再三都不肯冒然出面者,很显然在西梁拥有显赫地位。加之前辈紫气东来,虽处处掩饰,却马脚颇多。我张洞玄虽不过而立,但天下见识还是不曾少的。其他青年一辈或许不认得前辈,我却听我爹讲过紫府元宗!我只是万万没想到,这胆大包天的女装狂徒,背后竟有冲虚太上长老撑腰授意。既然不愿我等带走新娘,又白白溜我们远赴至此,殊不知西梁到底是狂悖自大到目中无人,还是说压根就没把我们北齐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