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和尚属实犹豫了。
刚刚那番话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有三道利刃,直戳无望僧的软肋所在!
其一便是袈裟山的金禅寺,正所谓魔亦有情,想当初无望僧对梦云大师的恩情惦念历历在目,秦逍在赌这和尚只是被魔功蛊惑,其本源良心未泯!
第二便是庵太岁的默默威胁,不清不楚的威胁最让人恐惧,庵太岁跟随老黄多年,应该早已绝迹江湖多载。这无望和尚年岁不算大,对庵太岁应该也是只闻其名。庵太岁特有的辟邪属性,令无望僧打心眼里感到畏怯,虽说庵太岁不一定能压制无望僧,可往往就是这种威胁才最有效!以往在执掌南靖朝堂时,秦北望便教了秦逍一个道理,全天下最恐怖的刀,不是已经刺入对方身体的刀,而是将出鞘还未出鞘、让对方提心吊胆又捉摸不透的刀!
至于其三,便是普渡慈航秘法了。
秦逍做事向来谨慎有加,没有万全把握,轻易不敢施为。若他早没这些筹谋,在刚刚他早就落跑了。眼下通过普渡慈航催发情绪,让刚刚的话像春风化雨般润入无望僧心田,一套操作行云流水毫无迟滞,果然让这和尚不敢造次了!
“施主......那我现在该当若何?”
过了许久,无望僧重重叹了口气,眼神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上钩了!
秦逍闻言微微一笑,依旧镇定自若端坐马上。
“很简单,这世道虽讲理,可道理在拳头面前一无是处!大师的修为不亚于佘穆庄,再者说大师今日已经吸纳上万精血,得了诸般好处,见好就收就此离去,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我还真就不信了,就算那佘穆庄成名已久,可一个半百入道的老杂碎,难不成真能把大师您怎么着?再者说了,袈裟山金禅寺在我西梁,今日大师您得罪了他,他也不敢把金禅寺怎么样,毕竟我西梁泱泱国土不可侵,他要是真敢来,也得问过我们刀宗和冲虚剑派!”
一番话说得佘穆庄气韵全无,吹胡子瞪眼,那叫一个气啊!
开玩笑,跟秦逍耍心眼子?
满场加起来都不够用啊!
刚刚那番话又是字字珠玑,既给了无望僧迷津指点,又将无望僧悄然拉拢到己方阵营。
前后短短两番话,直接扭转大局并化敌为友,试问这天下除了他秦逍,还有哪个人能做到如此处变不惊?
秦逍也不多言,直接打马招呼魏北鱼行路。
这种时候犹疑不得,无望和尚既然犹豫,那秦逍就帮他做出决定!
“和尚,你要是还想拦我,那我就撒开老马浴血一战。你若是全听懂了,便闪开放我回到狼胥城。”
一语言罢,秦逍不再说一言。
魏北鱼紧紧跟随,无望僧面色很不好看,可自始至终他果然没抬手拦阻,就这般放秦逍朝西方迤逦行去!
“小贼休走!”
高天上传来一声大喝,刚刚被秦逍叫了老杂碎的佘穆庄雷霆震怒,只不过还未等他撒火,无望僧便飞上高天,硬生生将他给拦住了!
“大师,你要作甚!你糊涂啊!”
“佘老施主莫怪,小僧只是觉得彭施主说得对,小僧身负佛宗复兴大任,可以放任世间生灵不管,但我师父梦云僧亲手打造的金禅寺,小僧却不能不管不顾!”
高天上传来阵阵斗法风雷,只不过这些跟秦逍没关系了!
从刚刚到现在,这盏茶时辰发生的变化实在太多,魏北鱼尚未从惊愕中缓释过来,直到此刻,他那张惊讶的小嘴都没合上过!
“主帅,咱......真就这么跑了?”
“不然呢?”
“主帅威武!”
秦逍闻言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像往日指点胡亥那般,点了点自己的左侧额头。
“跟你们平日说过好多遍了,行走天下,要用脑子!”
“主帅,我学到了!”
“你啊,还差得远呢。”
秦逍朝他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可能是魏北鱼两次舍命相救,也可能是他笑眯眯的模样,总让秦逍想起远在南平京的胡亥。
人心不是石头,但凡是块石头,窝在怀里捂上数月,也能有些许温度。
秦逍虽仍不信赖魏北鱼,可最起码相较于以前,提防性少了至少五成。
“主帅,接下来去哪,回狼胥城整军再战?”
“不错,经此一役后,双方战局皆有大动,魏征下一步会怎么做,我们还需好好观察一番......”
秦逍话未说完,便仰起头瞧看天幕。
“北鱼。”
“怎么了,主帅?”
“天好像亮了!”
秦逍没有感觉错,高空的斗法声也渐渐熄了。
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穹,此刻忽然露出天光,滚滚乌云逐渐收拢,好似有绝世高手在云层深处,以大神通吸纳云雾一般,没过多久便将漫天乌云全部吸纳一空!
“这......”
“主帅,太阳变黑了!”
正如魏北鱼所言那般,这位吞云吐雾的大高手不是旁人,正是高天那轮炙烤一切的太阳!
此刻此刻,随着漫天黑云被灼阳收敛,原本澄黄耀目的太阳,亦好似被墨染般逐渐深邃,到最后彻底化成一轮黑日,再次将黯淡泼洒在边境大地上!
黑日当空!
“北鱼将军,冲虚剑派里,有没有过相关记载?”
“回禀主帅,松涛峰藏书阁倒是有些奇闻异事志异,有关黑日之说,倒是不止一次。不过究其缘由,却鲜少有人明察。”
“难不成说,真的只是一次偶发天象?”
“说不准,属下记得有本《遂州县志纪要》有载,桡唐天隆三年,有黑日照大泽,川壑尽裂,五侯封地生灵涂炭,黑日须臾即没,遂州大旱三年,颗粒无收,以遭天谴!”
“天谴?”
秦逍默默嘀咕,他不敢回去瞧看,毕竟好不容易逃脱。
“主帅,属下认为天谴之说纯属障眼,属下对遂州了解颇多,想当初天隆三年,遂州曾发生过两次侯国暴乱,每一次都导致遍地饿殍。其中第二次暴乱的史料时间,与那一次的黑日显现极度吻合!”
“你的意思是,这黑日是天公震怒,埋怨我等杀伐太多所致?”
“差不离,天意难测,谁知道呢,嘻嘻。”
魏北鱼挠挠脑袋,一边为秦逍牵马,一边笑得憨态可掬。
秦逍闻言并未轻信,他仰望苍穹,头颅却抬得极高。
“北鱼,你真的相信有天意存在?”
“应该有吧,私塾先生和松涛峰的长老都讲过。”
“那天若有意,世上为何还有诸般不公?”
“这个......天下众生芸芸,天就一个,管不过来呗。”
“是吗,那你说说,这算苍天有眼,还是有眼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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