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说得真挚,可越是这般说,秦忘川却越是不信。
“荒谬!彭先生请别再戏谑了,这里不是后方,是大梁边防!”
“就是啊彭先生,您口中的九千岁我们早有耳闻,像他那种家伙,放弃功名权势这种话,他是万万不可能说出口的!”
“人都是会变的。”
秦逍听懂了二人的疑点。
“以前的我觉得,有权有势就有一切。可现在我踏入修行之道,才发现先前的想法是多么肤浅。我当然还是很爱权势,不过若真能跨过眼前这道坎,那么接下来我追求的权势,就不是这方凡尘能提供的了。二位也是修行者,应该也能明白我话中意思。对咱们修仙之人来说,凡俗的金钱地位已无大用,谋长生求真仙才是第一要务!”
“这话倒也没错。”
秦忘川默默砸了咂嘴,今日他又戴上了斗笠。秦逍现在已经很了解他了,他这人不爱见血,每每大开杀戒之前,都喜欢用斗笠遮面。
“老秦,你也不用顾虑太多,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一会儿见了魏征,你瞧瞧他对我的态度便是。至于我南靖人的身份,你更是无需忧虑。试问对面魏家军的哪位,不想对我食肉寝皮?要知道我这颗脑袋,可值黄金万两,封侯万户!”
一语言罢,秦逍不再耽搁,命裨将出关叫阵,随后带着满脸复杂的秦忘川二人,率一支轻骑打开吊桥,过护城河壕沟,与敌军正式碰面!
南靖军中见状,魏征亦带着魏司南缓缓近前。这对积怨极深的宿仇,总算毫不避讳地打了个照面!
今日的秦逍并未披甲,穿的是冲虚道袍,戴的是冲虚玉箫冠。胯下的拐子老马精瘦抖擞,虽没有分毫气焰,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煞气磅礴!
秦逍
魏征的车辇来至阵前,列国约战不同于奇袭,功伐此等坚城,先礼后兵是常有的事儿。
“秦逍......果然是你这该天杀的混后生!”
魏征的嗓音瓮声瓮气,和先前印象里一样烈性十足!
秦逍静静瞥了他一眼。
自从秦家覆灭,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想起此僚,每每幻想见面场景,无不是面孔狰狞不能自已。可今日真见着了,秦逍反倒趋于冷静。他很熟悉自己的心绪,往往在大理寺对重犯施加极刑拷问前,他也是如此脸皮沉稳!
秦莫雨被秦逍扣在了城中驿馆,今日之事虽涉及家仇,可毕竟尚在国战藩篱之内。秦逍可不敢让他以身犯险,万一触怒了箴言天罚,到时候白白折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秦莫雨也很识大体,他答应秦逍,会在国战后为他做“善后工作”。秦逍从未见过哥哥出手,不过对秦莫雨其人,秦逍还是蛮放心的。
毕竟是老秦家的种。
“魏伯伯,这么长时间以来,找我找的很辛苦吧?”
“哼,贤侄说得这是哪里话,叛国求荣的狗杂种,本将军可不屑于找!”
魏征的神情极为挑衅,他在车辇上一边喝酒一边甩舌头,好似那杯中酒烫嘴似的。
“我爹究竟在哪?”
秦逍目光发沉,他很想保持气度,只不过刚刚这句问话,无法让他保持冷静。
“一介死人,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
魏征又灌了一大口酒,随后拈起粗壮的手指一顿摆弄。
“不过既然贤侄你发问了,那本将军就替贤侄算计算计。这人呐一翘辫子就窜稀,一个时辰后就僵了,放一个月就会起尸蜡,眼下过了约摸两载,秦北望这厮啧啧啧,应该跟马粪狗屎一样,早成了喂你这小畜生长大的肥料了吧,啊哈哈哈哈哈!”
提及秦北望,魏征的癫狂是无法抑制的。他坐在车辇上放浪狂笑,由于其身量魁梧硕大,整副车辇不堪其重,咯嘣咯嘣被压得频频作响,远远望去画面诡异,活脱脱像个供人观赏的短毛巨猿。
刚刚那番话可谓恶毒至极,秦忘川和魏北鱼听了,脸色都不禁暗沉如水。
可秦逍却神态依旧,他只是缓缓祭出剑匣,从剑匣里抽出孤鸾剑。
擎剑在手,问剑斜指苍天!
“魏征,我本想留你全尸,奈何你自寻绝路!魏家的狗,有一个算一个,前日之仇,今日之辱,借边疆之地,今日一并清算!”
“嗯?”
狰狞哂笑中的魏征闻言一愣,瞥了瞥身旁的魏司南,似乎心中又多了一抹底气。
“丧家小儿,眼下我十七万大军压境,修士数量亦远胜于你,就靠狼胥这座破城,你真敢与本将开战?”
“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在用而不在量。亏你读过那么多年兵书!不过想想也算正常,我爹在世时,你连军功的尾巴都瞧不见,狼胥城关就在前头,我再多告诉你一事,我哥哥秦莫雨,此刻就在城中行镖驿馆!你若是真有本事,就攻破城关直入驿馆,连斩我秦家仅存的两颗人头吧!”
一语激起千层浪,魏征一方闻言,霎时议论纷纷!
对魏家来说,秦莫雨跟秦逍一样,是不得不除的后患。
可放眼天下,秦莫雨是东陈大胤书院当代最优秀的弟子,是名满天下的青年儒修魁首!
秦逍此刻放出这等消息,未免不让人心中生疑。
魏征的表情又惊又喜,他看了看魏司南,魏司南朝他笑着按了按手。
“父亲无需多虑,只要进城一观,自会有所分晓。不过国战当场,以西梁的大军数量,随行修士不可能超过四位。也即是说,若秦莫雨真在驿馆内,他也绝不可能掺和此间战事。若他真敢袭击父亲,箴言天罚饶不了他。不过我们若找他主动挑衅,秦莫雨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出手。毕竟他不属于西梁,秦贼子将其安置于驿馆,很显然也在言明,秦莫雨和西梁毫无瓜葛,这是一介借宿之辈。我等若对其动粗,那便是江湖恩怨,而非国战纠纷。届时秦莫雨便可以随意出手!这秦贼子如此说,不过是为了引诱父亲,给他哥哥一个正当参战的由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