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闻言,循着小满的声音往上瞧看。
所谓迎客松,的的确确是一颗古松树。
传说其存世千载,姿容奇伟,又恰好长在上山中垂的必经之路,一直以来都是悬壶山的招牌景致。
此刻迎客松下,苍松剑派的弟子整齐阵列,每一人都身着墨绿道服,昂扬佩剑,器宇不凡。
有二者被其簇拥在前,一者为一老叟,瞧着年近花甲,一身修为却充盈夯实,料想是个大器晚成之辈。至于另一者,乃一位素衣公子,也正是小满口中的怪叔叔。
说他怪,其实没说错。
眼下五月初五,春暖花开,微风不燥。众人纷纷褪去冬衣,有不少江湖豪客都换上了汗衫。再者说修行者藏精养气,体质本就比普通人好些。但这位明明真炁底蕴不俗的俏公子,此刻却裹着黑色大氅,手里还抱着一只过冬用的铜盏暖炉。
望着他这副样子,秦逍不免又想起魏司南了。
只不过二人气质不同,魏司南虽羸弱,却还剩几许阳刚。可这公子的一举一动,皆和女子一般无异,头上的发簪也扎得极好,没有一丝一毫杂毛。若非他的喉结硕大,秦逍一定会认为他是女扮男装。
可很显然他不是,他只是过于娘们唧唧罢了。
俏公子脸上不施粉黛,他的柔媚气质是刻在骨子里的。仅仅是抬手轻轻扶额,便有万种风骚。再随便朝四方扫视,那更是春水流淌。只可惜秦逍不好这口儿,瞧着非但没有美感,反倒还差点呕出来。
秦霄拍拍小满肩膀。
“今后不准跟这种坏叔叔打交道。”
“知道了少爷......绣花针!”
小满话未说完便开口叫嚷,秦逍顺着她的手指再看,发现那俏公子竟掏出了一只绣花针,正不紧不慢地缝着一块巾帕!
尼玛!
秦逍菊花一紧,看得狠狠一抖,下一刻将视线转到公子身旁的老叟身上,而老叟也恰在此时开了口。
“诸位天下剑道同修,欢迎驾临北齐悬壶山!”
“眼下瀚海妖邪肆虐,魔踪频仍,鬼道复燃,世道阴晦不堪,亟需重振正道道统!”
“天下正宗,三千法门,尤以剑道最为尊崇!”
“剑乃君子器,行剑之人皆有豪气肝胆,执七尺青锋,斩世间不平之事!我苍松剑派作为剑道老派门阀,值此多事之秋,亦当铁肩担道义,重整剑道乱象,选拔剑道英杰,铲除剑道叛徒,重新引领人间,重塑平坦大道!”
四周听众闻言无不拍手称快,唯有秦逍打了个哈欠。
“聒噪。”
秦逍实在是受不了这些场面话,不过从刚刚老叟的几番言辞,秦逍也品出了几许深刻意味。
前些年张洞玄入了魔道,迄今为止都没回朝。这老叟刚刚故意那么说,很显然是在讥讽张洞玄的剑心不纯,变相着也在嘲弄悬剑阁的剑道风气不正!
这话着实大胆,要知道,张家人坐镇的悬剑阁,那可是当之无愧的北齐第一仙门。苍松剑派此举,很显然不是老叟的个人言论,背后定有剑派高层的设计指使。且无论是大醮会还是论剑,按理说皆应该由第一剑道门阀悬剑阁主办。眼下苍松剑派不光搞了,还搞得如此大张旗鼓,甚至还主动朝悬剑阁发放了请柬,这分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把自己自诩为北齐剑道第一宗了!
当然这些秦逍并不太关注,宗门之争古来有之,啥时候都不稀奇。
这种大型论剑盛会,往往光絮叨就能絮叨一下午。秦逍倒也不着急,毕竟他现在这副惨样子,走路都费劲,根本也参加不了神通斗法。
秦逍带着小满来到报名处,替叶观填了报名细节。正所谓不用白不用,有叶观亲自出马,夺取论剑第一应当不算难事儿。秦逍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让叶观别演砸了。毕竟叶观本身不是剑修,而是驾驭火劲的符箓修士。秦逍到时候会将孤鸾剑借给他,让他以符御剑装装样子,总之只要能赢,便是好事。
一老一少找了处饭馆吃完饭,又在迎客松对面寻了处凉茶铺子,点了一壶寿眉,外加一盘菱花糕。
“少爷,那比你还老的老爷爷,真的要说一下午啊?”
“差不多吧,流程繁琐,繁文缛节甚多,这么多剑修参与,光是这首日报名,就得慢慢安置。”
“少爷,那老爷爷旁边的怪叔叔,好像总往我们这边瞧看!”
“嗯?你竟能看出这个?”
“我看不太出来,离得太远了,我只是感觉到,他貌似对少爷您有恶意!”
小满说得郑重,秦逍闻言也正色起来。
“说得不假,其实我早就感应到了,只是我想不通。”
秦逍的确想不通,他很确信从没见过这俏公子。
过往十年间,他可谓低调卑微到尘埃里,也从没招惹任何仇家。
再说这是他第一次来悬壶山,若换成以往,秦逍肯定着急跑路了。不过眼下倒是没必要,因为叶观就在他的不远处。
下午未时初,叶观回到了秦逍身旁。
“世子。”
“怎么说?”
“热闹非凡,苍松剑派派出三位元婴境太上长老主持大醮,悬剑阁也来人了。只不过一切皆如世子所料,由于无支祁根本就不在苍松剑派,他们举办这场大醮,不过是个聚拢天下剑道高手的幌子。苍松方面一直推脱展览无支祁的时辰,悬剑阁的张家人不乐意,结果被苍松一脉当堂羞辱。眼下这两派连同各自拥护者斗在一处,骂得越来越欢实了!”
“狗咬狗一嘴毛。”
秦逍闻言摸摸左臂,淡淡一笑后又微微皱眉。
“叶观,刚刚我和小满都发现,那边有个家伙对我心怀叵测。你帮我瞧瞧他是什么来路。还有,就算苍松剑派明知道自己拿不出无支祁,就算他们想借此打压悬剑阁于北齐立威,但一介门派无信不立,最终就算他们能赢,可拿不出无支祁,还是哄骗了天下剑修,试问他们该如何收场?还是说......他们早就算到了我的存在,悬瓠大醮也好,悬壶论剑也罢,只要我来到此处,会否已然入了他们设下的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