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秦逍还是不想引起太多喧哗的。
悬针普渡慈航秘法轻轻散出,秦逍以柔和的精神浸染源流,让大家安静地散去了。
双生观重新恢复了寂静,秦逍也总算得出空闲,来好好审视这座昔年旧宅。
他没有去看自己的神像,而是散出恐怖神识,静静感受整座双生观的底蕴。
先前在这里住时,他还只是一介凡人。
甭说修炼了,四肢被打断,他喵的一介瘸子,压根也看不出端倪。
眼下他已然不凡,再看这座双生观,果然看出了不少恐怖门道!
秦逍到现在还记得,以前跟黄巢对话时,黄巢曾不止一次隐晦提及过双生观。
“双生观,一念双生,两世为神。”
秦逍啧啧两声,以他目前的修为境界,他总算明白此地缘何如此了!
秦逍能清晰感知到,这座毫不起眼的双生观,貌似是一个巨大的“漩眼”。
这处漩眼所连缀的不是别的,恰是全天下所有龙庙!
换句话说,这处破落如斯的老旧道观,从某种程度上讲,应该算是全天下龙庙的【主庙】!
秦逍会心一笑,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招财真君像。
真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华天德这番操作,属实是做到了秦逍的心坎里去了!
秦逍在观中缓走,口中喃喃自语,恍若与天对话。
“你也没想到,我的塑像能住进来,是不是?”
“没办法,这步将计就计,我已然是过河卒!”
秦逍笑得恣意,很显然,这一切都因为无煞剑骨!
作为无妄天重塑最重要的【肉身】所在,此刻的秦逍从本质上说,与冥冥之中的无妄天乃是同源!
因此,其它神像不可能亵渎此间,但秦逍的却可以,毕竟同源不相驳斥!
这当然是极好的事情。
料想再过一段年岁,他这张脸在南靖也会人尽皆知。
毕竟信仰这东西,一旦发酵泛滥,其威势是弥天恐怖的!
又过几日,秦逍离开江陵城,在昔年的一苇客栈约见一位旧人。
一苇客栈早已消逝,现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叫鸿福的驿馆。
秦逍开了间上房,当天丑时末,迎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男子。
男子一袭红衣,瞧着胡子拉碴,面容却五官姣好。
只可惜此等俊美,其中一臂却空空荡荡,只剩袖子在空中摇曳。
男子乍见秦逍,立刻便热情熊抱,秦逍也毫不矜持,毕竟在世之人中,他算是秦逍最信赖的几人之一了。
“世子!”
“叶伯伯。”
再见叶观,秦逍亦百感交集。
二人在驿馆中摆好酒水,吃吃喝喝聊得酣畅淋漓,就这般胡吃海塞了三天三夜。
秦逍也确实许久没这么快活了,他们说了好多话,秦逍也知晓了这些年诸多密辛。
“我现在已经彻底归隐,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叶观惨然一笑,晃晃脑袋端杯一饮而尽。
“真没想过找一个?”
“不找了,一大把年纪了,修仙修不成,做事没兴致,不如醉生梦死。再者说我这般模样,这世上那些市侩的女子,有几个能真的看上如今的我呢?”
叶观晃晃空荡荡的袖口,略带自嘲地摇了摇头。
可这话明显骗不了秦逍。
“叶伯伯,你的真实心思,恐怕不是这般吧?”
“世子缘何这么说?”
“没什么,跟你从小到大,相处久了,你说没说假话,从眼睛就能看出来。”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世子。”
叶观愣了半晌,似乎在思讨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可他最后还是说了。
“世子应该还记得钗头凤吧。”
“自然,她已然归西,她的魔道精魂,应该跟其它世间魔修一样,化作了无妄天的创世浊气。”
对于叶观,秦逍倒是没有隐瞒。
“世子,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你是想说她的死法吧?”
秦逍抿了一口酒,叶观闻言面色黯然,随后落寞地点了点头。
“不错,那一年,世子你命我将她带到玄武城西南方的喇嘛庙......再后来,你让我处理掉南宫红豆,她当时果真如世子您所言那般,和楚玉机大吵一架后负气离去......我也按照世子您的吩咐,将她送到了喇嘛庙......那群寄居喇嘛庙的乞丐浑身长满烂疮,他们将她按在地上......”
叶观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秦逍盯着他的惨样子,表情却毫无一丝波澜。
“叶伯伯,有时候我确实看不透你。说你心地善良吧,你又为我做下诸般恶事。说你恶贯满盈吧,你又属实没我的铁石心肠。”
“别再提了,世子。”
可能是酒劲儿作祟,叶观抱着脑袋,浑浑噩噩,径自惆怅。
“世子,现在你应该清楚,我为何不再想儿女之事了吧。”
“明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心善者一朝为恶,再看到貌美女流,亦会触景伤怀。
可秦逍还是没打算停止这话题。
“叶伯伯,你还是没跟我说最后的实话。”
“世子......”
“叶伯伯,像你这种人,为何明知违背初心,却依旧对我死心塌地,这么多年了,这问题你一直都没告诉过我。”
秦逍微微一笑,随后又补了一句。
“我斗胆猜测一番,刚刚那问题的答案,或许便是你如今孑然一身的真正原因吧?”
听到秦逍这么说,叶观忽然一愣,进而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秦逍心里很清楚,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
一介家族门客,不可能在家族倒台后依然忠心耿耿。
关于秦北望等人还活着的事,秦逍倒是没跟他讲。
秦逍能看出来,叶观真正在乎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狗屁秦家,而是他秦逍而已。
顺着这一层,再往上倒推一代,答案其实也并不难想。
“叶伯伯,我娘萧玉枝,生前好看吗?”
秦逍突兀间问了这么一嘴。
原本沉默的叶观,亦随之狠狠一颤!
此刻的叶观早已酒意阑珊,这场酒局自一开始,他便没用真炁驱散醉意。
或许跟秦逍一样,叶观只有在秦逍身边,才敢如此放肆的大醉不醒。
他晃晃悠悠地趴在桌上,没有回答秦逍的问题,却喃喃着说了另一句话。
“你的眼睛......一点也不像你娘。”
(有人能看出叶观的可悲之处吗?)
(故事逐步走向终点了,好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