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太后连连惊呼,瞬间笑弯了眼,连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中宫一系,眸光尽数冷下来,难怪玉贵妃方才如此肆无忌惮地拿楚仙乐说事,原来是打定主意要压东宫一头。
若按着皇后原本的打算,以月影金丝绣线绣一幅平平无奇的佛像,只怕还真要被玉贵妃盖过风头。
可玉贵妃千算万算,算漏了宋青玉这一枚棋子,这一枚能够破局的关键之棋!
想到那一副惊为天人的绣图,皇后心中稍定,却仍不自觉地去看宋青玉。
不知不觉间,她竟对这个小小臣女如此依赖。若能留下这个女子,中宫一系必然如虎添翼。
此刻,她的想法竟然奇异地跟太子达成一致。
“定王的这份寿礼,显然是花了心思!赏!”
皇上极为凑趣地接过太后的话头:“每一只凤凰都极尽威仪,如此尊贵的玉雕,只有母后才配得上。”
他对定王的这份寿礼也十分赞赏,尤其是他将凤凰朱雀锦作为盖布,大大地打了大魏的脸。
前些年他为了哄玉贵妃开心,派了使臣前往大魏想购置两匹凤凰朱雀锦,却被大魏皇庭的人严词拒绝,说今年凤凰朱雀锦只够大魏皇室使用,没有余量外售他国,气得他摔了好几只茶盏。
今日定王此举,可谓是挠痒痒挠到了他心里,对着玉贵妃那张娇美的容颜,更觉得爱到心里去了。
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在玉贵妃滑腻的手背上捏了一下。
他这动作瞒过下座的臣子,却没瞒过皇后那嫉妒的双眼,嫉妒瞬间啃噬了她的心神,直把她恨得双眼都要发红。
尊贵的凤凰只有太后配得上,那她这个皇后呢?将她至于何地!
“皇上可别这样夸卓儿,他是个皮猴子,可禁不住您夸。”
嘴上谦虚了一句,又当着众人的面凑到皇帝耳边,悄声狭促:“您这样夸卓儿,看看皇后娘娘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语气娇俏,哪怕是说这种明晃晃上眼药的话,可因着做足了女儿家的娇态,居然让皇帝十分受用。
皇帝顺着她的话头看向皇后,果然见她那张松弛下垂的脸上,满是嫉妒的丑态,让他大倒胃口。
若不是母后压着,他是一眼都不想再看这个蠢得如木头桩子一样的女人!
被皇上嫌弃的眼神一看,皇后头皮一紧,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狂态,扯出一个宽和的笑:“母后泽批天下,孙儿们无有不孝顺的。”
殊不知,她扭曲的脸庞,因嘴角强行勾起,显得格外扭曲,哪怕是太后都有些看不下去这个一国之母的小家子气做派。
中宫皇后如此狼狈,定王和玉贵妃皆露出隐秘的笑容,依附定王的臣子,更是畅快不已。
“好了,将这尊凤凰玉雕收下吧。”
太后语气淡淡地为皇后挽留颜面,皇后连忙应是,使了个眼色,命人将准备的佛像呈上来。
待太后看过其余皇子们准备的贺礼之后,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母后寿辰乃大楚难得一见的盛世,儿媳机缘巧合得了几捆月影金丝绣线,特命人将其绣成佛像,恭祝母后寿比天齐。”
她态度这般诚恳,太后撩起眼皮,略略给了她一些面子,点了点头。
皇后连忙命人将绣图展开。
太极殿的烛光照射下,金光自绣图中缓缓流泻而出。随着绣布的展开,金光大盛!
绣图中央是一尊禅定坐姿的无量寿佛,气势宏伟,宝相庄严。两侧各雕有一尊立于重瓣莲台上的协侍菩萨,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正中间的金佛若隐若现,薄雾遮住了金佛的上面部分,使佛像显得十分神秘。
“原来是一尊佛像,确实宏伟大气,只是也没什么稀奇的嘛。那中间的无量寿佛连脸都看不清,皇后娘娘莫不是找的绣线不够,绣不满佛像的脸?”
玉贵妃捂嘴笑道,下一刻,她嗤笑的话语戛然而止,太后更是震惊地直起身子!
灯光流转,只见金佛脸上的薄雾好似被风吹开,身后泛着的隐隐金光亦似被大手拂去遮挡一般,金光中显出五尊巨大佛像的轮廓,五尊佛像盘坐身后。
佛像的法衣上点缀着细小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眼石,碎珠流苏如星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
两侧祥云错落有致地点缀于佛像身边,又被细碎地缀上千万颗珍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
玉贵妃只觉全幅心神都被那无比高贵庄严的佛像抓住,转而背后生出一身冷汗。
怎会如此,那传信之人,不是说月影金丝绣线动过手脚吗?居然还能如此惊艳!
那边太后已经激动得不能自抑,扶着皇帝的手,稳稳当当地走下大殿,双手颤颤巍巍似要抚摸佛像,又被那栩栩如生的佛像看得不敢亵渎神灵!
“这……这竟是绣出来的?”
良久,她缓缓吐出一句疑问,这也是殿内所有人的疑问!
如此庄严大气而华美的佛像,说是画笔铸就,都堪称国宝,更不用说是用绣线一针一针绣出来的!
且,随着脚步移动,那佛像仿佛真的一般,竟然变换不同的姿态,祥云流转,金光潋滟。
如此神迹,堪称镇国之宝!
绣出此图的绣娘,该是何等的蕙质兰心,该是何等的才华横溢,该是何等的虔诚肃穆!
没看到,随着太后和皇帝移步到绣图前,其他位置上的大臣和使臣,亦是蠢蠢欲动地拉长了脖子,恨不能凑到近前,细观这佛像。若更进一步,能上手摸一摸,说不定能沾上佛气,顺遂一生呢!
“皇后这幅绣图,有心了。”
太后激动不已地点头,一叠声夸着皇后。
“你管理六宫,本就劳累,竟还能费心制出这般惊世的佛像绣图,可见是个能干的。”
她这强行忍耐兴奋的模样,俨然已经把定王和玉贵妃的贺礼抛到脑后去了。
“若非你虔诚,将哀家放在心上,又怎会绣出如此有灵气的佛像?”
皇帝亦是感慨道:“这段时日,你辛苦了,朕都看在眼里。”
玉贵妃嫉妒得狠狠抓紧帕子,怒极暗讽:“尽管得意去吧,现下太后越高兴,一会绣图出了篓子,她就会越愤怒!且看你那副蠢样子,受不受得住太后的雷霆之怒!”
她本欲等太后兴奋到极点的时候,再令人上前做手脚,可此刻太后和皇帝的神情,仿佛在她心里戳了一个洞,她发觉她远没有她想象的能忍,她一刻都见不得皇后那张愚蠢的脸上露出如此得意的神情!
朝身边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尽快动手。
那人领命而去,步履匆匆,玉贵妃这才觉得胸口处没那么闷了。
只是看着皇后和太子脸上骄傲荣耀的神情,仍旧觉得刺眼不已。
大殿中央,太后身边的小宫女悄悄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宫灯移得贴近绣图,忽然指着绣图边上的一片祥云,发出一声尖利的喊叫。
“啊!大凶!大凶之兆!”
太后脸色骤然变得狠厉,回首重重给了那宫女一巴掌:“发什么疯!哀家的寿宴,你敢放肆!”
寿宴上出现凶兆,是极为不吉利的事。
更何况,这次寿宴还有他国使臣在,若出了此等丑事,岂非贻笑大方!
那宫女被打,捂着脸慌忙跪下,手中举着的宫灯却并未因她的动作而收回,反而伸得离绣图更近了。
宋青玉心中,那幕后之人上场了。
她跟太子一早就说好,展出绣图时,派人盯着近前的宫女太监,谁动了手脚,便能顺藤摸瓜地揪出身后之人。
那人定以为,金线发灰一事会让皇后猝不及防,绝对想不到,太子居然早就做好准备,只等他自投罗网。
此刻,太子的人想必早就将与那宫女接触过的人逮住了!
那宫女高举宫灯,让蜡烛的温度尽可能近地贴近绣图上绣有金线的地方。
可等了良久,她满以为此时太后应该早已发现了绣图中的不详之兆,可身边却安静地落针可闻,丝毫没有她想象中的暴怒和羞恼。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微不可见地抬起头,从侧偷瞥向那幅绣图,那绣图果然发灰了!
所有绣以月影金丝绣线之处,全然泛出一片灰色!可,在那灰色之上,跃然而现一尊悲悯安详的望海观音妙相!
妙法华裙似随着那灰色的突现而随风簌簌飘动,宛若观音在世普度苦海众生。烟雾缭绕,如雨入湖,如枝在林,左顾右盼,便生信赖,便知皈依。
所有臣子仿佛在此莲座观音的注视下,全然失却了自身,不自觉地两膝发软,跪向大殿中央的神佛观音!
太后仿佛被迷了心智,忽的激动大喊:“南无观世音菩萨!佑我大楚江山长存!无量寿佛!护我大楚百姓万事安康!”
众人齐齐拜唱道:“南无观世音菩萨!佑我大楚江山长存!无量寿佛!护我大楚百姓万事安康!”
一时间,整个大殿庄严肃穆,好似神佛显灵,无人敢心有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