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徒睿看到沈昭发来的信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盯着那条孤零零的信息,突然便觉得背脊发凉,头痛欲裂,他抓着手机的手也不禁抖了起来。
“睿哥,你在老板房前来回踱步是要干嘛?”一名下属不禁问道。
司徒睿看着下属,脸上有一瞬的痛苦,“没事,去做你的事吧,这里不用你管了。”
下属见不需要他,他才抬步离开,离开的时候便看见司徒睿站在门前不知在想什么,叹了口气,不关他的事还是少管的好。
司徒睿做好了心理建设抬手敲响了房门。
“谁?”里面传来了沐宴辰低哑的声音,像是初醒一般。
“是我。”司徒睿闷闷地道。
“进来吧。”
司徒睿推门走了进去,他站在门前并不敢上前去,只见沐宴辰穿着宽松的浴袍从房间里慢悠悠地踱了出来,似乎是刚沐浴完,头发还是湿的,接着便见他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眼尾斜睨着司徒睿,“有什么事是不敢说的?”
司徒睿跟着沐宴辰也有一段时间,个人有什么习惯,沐宴辰当然是熟识的。
“是有一事。”
早晚都得死,司徒睿把手机递了过去,页面上正好是沈昭发来的那条信息。
果然,沐宴辰看到信息后周身的气息都变了,周遭的温度似乎在急速地下降,“怎么回事?”他冷声问。
睡凤眼里不见平日的一点妖色,竟全是狠厉,尽管身体孱弱,但在司徒睿眼里却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他颤着声回答:“这是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沈昭发来的短信,那时我正在料理其他事宜便没有看到,她说她去了一个叫东陵药铺的地方,而我刚才已经查过,沈小姐到现在都没有回酒店,据调查,她们几人应该还逗留在东陵药铺。”
“东陵药铺么?”沐宴辰指尖敲打着桌面,一下又一下,敲在司徒睿的心尖上,“那不是厉成一的产业吗?”
“是的……”司徒睿颤颤巍巍地答道。
“这样啊,”沐宴辰从沙发上起身,“既然昭昭去了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自然是要我去接她的。”
“不可啊,”司徒睿阻止,“这里本就是厉成一的地盘,您现在还病着,况且去的还是他的……”
后面的话没敢说下去,被沐宴辰冷冷地盯着,司徒睿只觉有一把刀子架在脖子上一样,只要他说错一个字,那把刀就会向他的脖颈处劈来,鲜血溅地,人首分离。
“又如何?”
司徒睿腹诽,是不如何,只是今时不如往日,如若沐宴辰有一个较为健康的身体,这境内的组织自然不敢有二心,可是老板的身体状况就算极力隐瞒也有走漏风声的时候,那些人蠢蠢欲动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如今的事态才是最危险的,何况是那个厉成一,之前就胆大地从他们这边把赵顷掳走,这次抓了沈昭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再从房间里出来,沐宴辰已经换好了衣服,进入冬季,还是冷风急骤的海滨城市,他就穿着单薄的两件衣服,在司徒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轮椅上,“走吧。”
“呃……好,老板,你真的不需要再多添一件衣服?如果被沈小姐看到了或许又会有意见了。”
听见司徒睿提起沈昭,沐宴辰眼里难得地出现一抹柔色,转瞬即逝,“该去接她了。”
因着沐宴辰的身体状况,司徒睿可谓是心力交瘁,出行的时候临时调派了一队的人手在暗中视察,一有状况好立刻支援,他看了眼后座正在闭眼休息的男人,心里把厉成一骂了个便,抓谁都行怎么就那么不长眼抓了沈昭呢?不仅害老板涉险,还让他的工作量激增!
沈昭一个下午都在暗室里度过,她知道好奇害死猫的道理,所以只要厉成一不问,她一概不出声,可偏偏厉成一喜欢与她搭话,旁的菊红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般,沈昭也深知这嫉妒会害死人的道理,所以每讲一句话都战战兢兢的,是话只说三分,她没有义务向厉成一透露太多,更加没想与他拉近关系。
“菊红,那几个女孩就交给你照顾了,天黑时分让她们醒来便可,留不留吃饭你自行决定。”厉成一是个明眼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菊红的心思,只是以前他不在乎也就不理会,可此刻却是不行的,任由菊红把心里的妄想壮大,迟早有一天会把他也一并拉下泥沼。
菊红有些不忿,她从来没见主子对除了他妹妹外的哪个女人和颜悦色过,就算是对她们这些部下也一直是上下级的关系,从来没有越线一步,行动是这样,态度也是这样,可如今……菊红深深地看了眼沈昭,像是要把她的血肉剜出来一般,主子明显是看重那个女孩的。
她上下打量着沈昭,四肢修长,五官几乎无可挑剔,就是那肤色,怎么看都跟她一点都不搭,如果再白一点就好了,可就是这个,她就认为沈昭衬不上主子,而且看她的样子就是个穷鬼高中生,对主子的事业也无甚帮助,还不如她呢!主子怎么就这么没眼光,对这小丫头片子起了心思?就算对梅白起了心思她也不至于这么气不过!
菊红狐疑地盯着厉成一,指着沈昭问道:“那她呢?不一起拎到茶室去吗?”
菊红本身长得淡雅,可说出来的话却与她的外貌截然相反,粗鄙异常,如若不装倒是生生折损了她的颜值,可沈昭哪里会管那么多,此时她更希望菊红能把她也拎到茶室去,起码比待在这暗室里陪着她家主子要好。
就在她向菊红投向希冀的目光时,厉成一的话就像是头顶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
“不行。”厉成一说话很是冷淡。
“为什么?”菊红急了,看主子的样子像是认真的?
梅白却摇了摇头,略显无奈地看向菊红,她没有看到沈小姐露的那一手自然觉得沈小姐高攀了主子,这不分青红皂白就急眼的个性,也怪不得主子一直不安排她办事,这让人如何放心……
厉成一冷戾地睨着她,“要我解释?”
“不敢!”菊红急速地低下了头去,整个背脊都在轻轻地颤抖着,方才主子性情好了许多,她差点就忘了主子是怎样的人了,差点就僭越了。
“没事的话就下去,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是!”菊红应了一声,从暗门处走了出去,而后暗门又重新关上。
沈昭倍感可惜,她原本还想着菊红能把她带出去的……而且,她观察了那道门许久,始终不得要领,也不知是触及了哪个开关才能开的,没人带的情况下想要自行出去看来是难过登天了。
见沈昭盯着暗门的方向,厉成一露出了一丝笑意,“怎么,这么快就想回去了?这里很闷吗?”
虽然像是在开玩笑,可就方才菊红那害怕的样子,沈昭自不会以为面前的男人是个良善之人,说实话怕是得把对方惹恼,她扭头看向厉成一,“先生,我自是知道自己的任务的,您喝药前我是不会走的。”
厉成一盘腿坐在榻子上,双手搭着大腿,指腹捻了捻,“那便最好了。”
听不出高兴还是生气,沈昭索性也没管他,只要她还有用处,他便不会轻易杀了她。
梅白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时间差不多了,“主子,夜晚的药该喝了,我去给您准备药材。”
这话是说予厉成一听的也是说予沈昭听的,暗示着什么沈昭自然明白,不就是在他们面前演示嘛,这些技艺也不需藏着掖着,何况是得让厉成一那男人安心的举措。
梅白很快就把相应的药材准备好了,用一个木托盘托着,上面放着一个个瓷质小碟,沈昭看得分明,小碟上盛着的便是计量好了的药材,每一种或许都分毫不差,做得极为精细,她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种欣赏来。
“这个房间里有灶炉吗?”
“有的,”梅白站在沈昭的旁边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
沈昭扭头看了厉成一一眼,那男人似有所感,本来闭着的双眼突然睁了开来,与沈昭的撞了个正着,吓得她立刻转移了视线,只听背后传来像是笑声的气音,梅白眼尾瞧了沈昭一眼,没说话,做着她的引路工作。
与沈昭先前想象的不同,她一开始以为这家主子偏好古代的器具玩物,那么这灶台的布置应也与古代相仿,可令她惊讶的是,那厨房就是现代式样的,且一应俱全。
梅白见她似乎有点意外,便解释道:“我家主子虽喜欢古代的东西,但他对吃食要求极高,古代那些灶具并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所以这古不古风的也是随着他的嗜好而变的,”沈昭明白了,也不纠结,“那么,我们开始吧,”她看了下地上的漏刻,“这最快也得弄一个小时,再拖下去,我怕迟了回酒店被老师骂。”
沈昭拿起药材的动作就像是展示一件艺术品一般,加工的过程也是行云流水,仿佛做了千万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梅白自是不会把这个丫头片子放在眼里,可所见为实,她不得不服,也不得不惊叹于她的技艺之高超。
时间过去了一刻,沈昭只专注于制药却没发现周遭的变化,不知何时厉成一已然站在了门口,拖着他那还没复原的身体,梅白见了他有一瞬的惊讶,却不觉得意外,她退了一步让出了位置,厉成一并没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个像是在舞动着药材的女孩,似乎要把这一刻的画面永远记在心里。
“好了!”沈昭捧起面前的一碗药液,她转过身来看向梅白,怎知厉成一就站在身后,吓得她手一抖,那药眼看着就要倾泻下来,厉成一手一伸,稳稳地扶在沈昭的手背上,粗粝的触感让沈昭很是不适,但她依然没有甩开厉成一的意思,只一瞬她便镇定下来,那碗药好端端地捧在手里。
她瞪着男人,语气稍稍有些不善,“你怎么会在这?”要是她反应不及,或许那难得制好的药便浪费了,要重制的话必定又要花上不少时间。
厉成一没回答,他张开五指把那碗药稳稳地拿到面前,然后在梅白惊异的目光下,几口便喝了下去,乌黑的药渍沾在嘴角上平添了几分厉色,空碗就那么被他随意丢到了桌子上,那双锐利的眼紧紧锁着沈昭。
沈昭吞了吞口水,双腿不禁往后退去,身体也不住地颤抖,她知道她在害怕,直至撞到了背后的柜子退无可退,“你要如何?”
敬称也不用了,慌张的时候连心里的想法都会全盘托出,本来她对他就没有多少尊敬。
“下午的时候,我只知你是个厉害的,比好一些的都厉害,”他幽幽地瞥了眼梅白,“但不知是这种让人心惊的,你说我应不应该让你回去?”
沈昭自知无路可退,面对这厉成一的逼近只能倔强地仰视着他,“你想言而无信吗?”
厉成一伸出手来,粗粝的指尖轻轻蹭着沈昭的脸颊,“一开始我是想放你走的,可如今,却是十分不想,不如你就留下来吧,留下来帮我看看我的妹妹?”
沈昭僵硬地任由厉成一用指尖在自己的脸颊上作恶,还没等她说什么,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厨房外传来,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厉成一收回了手,转过身去,凶狠地盯着气喘吁吁的来人,“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来人正是菊红,她探头看了眼厉成一背后的沈昭,而后严肃道:“沐家那位来了!”
眼里像是有什么喷薄而出,厉成一锁着菊红,而后看向门的方向,“那人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走!”他撂起垂在身侧的衣服,遮住了他大片的纱布,他扭过头去看向沈昭,“你也一并跟来!”
沈昭在他转身之际,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颊,直至脸颊上出现了些微的红印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