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的小食物是五花八门的,有的是炒熟了豌豆,有的是几只小菱角,有的是小甜瓜,有的是小饼干,最不济也得有几个饭团子,或是用一个小瓶子装点炒面。
当然炒面也很有讲究的,有的炒面是大麦炒熟以后磨成的,就比较一般;有的炒面是小麦炒熟以后磨的面,那就很细腻了;最好的炒面要数用糯米炒熟后磨成面,荆州人叫做仙米子面( “仙米子”它是与“阴米子”相对的一种不同的做法)。
一般仙米子面食用是加猪油、红糖,再用热水冲调成糊糊了吃。可是学生在学校就没有家里的那个条件,就只能把瓶子打开,倒一点在手心,再往嘴里喂。就是在这一开、一倒、一喂的过程中,那个香味的影响力是传播特别快的。如果是在教室里的话,就可以弥漫整个教室,如果是在树荫下或是球台边,那就引得大家扭头寻找这香味的来源、方向,并在心里仔细辨别这种香味的小食物属于什么东西。
虽然那个时候物质条件差,但是农村家庭会用夏秋收获到的粮食,千方百计地把它们做成可口的食物的,除非家里人口多,家里的主要妇女不会制作,那就另当别论了。
能成为交换分享食物的同学,那也是有些讲究的。比如同是男生,喜欢打乒乓球,或者喜欢打篮球,或者喜欢看小说,再比如同是女生,喜欢跳绳,或是喜欢唱歌,或是喜欢在一起互相扎辫子,只要有相同的喜好,就可以在一起分享小食物,再做他们或她们喜欢的事情。
也有男女生相好的,一般是同一个村子、或是亲友关系的,因此这种在学校生成的原始的关系,要比一个家庭的弟兄姐妹都还要记忆深刻,都还要影响长远。
吃过饭了,带班的李老师就来到关和的课桌边,对关和说:“朱关和,你们朱家铺的朱巧玲,好像没来呀?”
关和说:“我今天上学的时候去约她,她说她家里有事不能来了,要我给您带个话、请个假呐。”
“那她明天会来吗?”李老师问。
“这个我可不知道,我回去问问她吧。”关和回答。
放学回家,关和就把李老师问她为什么没有上学的事,告诉了巧玲。
巧玲说:“你怎么替我说的呢?”
“我说你家里有事,要我帮着向老师请个假。”关和说。
“那李老师不是还要指望我哪天去吗?你为什么不直接跟老师说,就说我不去了。”
“我想那样说,是不是太让老师难受了。”
“这有什么难受的呢?你想我们开始的两个班,现在一个班的人数都不到了,那些老师不天天处在难受中吗?我看他们一个个都还好好的嘛。”巧玲好像总结似的说。
“那李老师问你几时去?我怎么替你回答?”关和问。
“你就说,我不愿意上学了,因为天天开门办事,帮人家生产队收稻谷、捡棉花,没有意思。你就直接说。”巧玲语气很决断。
关和听了就好像心里很不舒服,刚才他对巧玲说,老师听说学生不上学心里会很难受,其实就是他关和心里站在老师的角度,觉得很难受的表现。他也没有什么话再好劝巧玲,就只是点点头离开回家去。
正好他姆妈翠英出来找他回去吃晚饭,翠英就问关和:“你又去找巧玲说她上学的事了?”
“是的,今天李老师专门向我问了巧玲为什么没上学的事,要我回来问清楚巧玲的情况,明天上学去告诉他。”关和回答说。
“那巧玲是怎么讲的?她该不会说她要在家做家务吧。”翠英问。
“她还能怎么说呢?她就是要我直接回话:她再也不去了,因为她不愿意天天开门办学,去帮别的生产队收稻谷、捡棉花。”
“现在也真是的,有书读却不读,不是学校不要学生,而是学生不要学校!”翠英很感叹地说。
“是啊,我们前进8队有个小学同学,因为没有被贫下中农推荐上,每天我们经过他的门前,他都会用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我们。为什么就有人推荐上了不去,有人没推荐上却想去?”关和还在想他没有搞明白的问题。
关和吃了晚饭就看书去了,翠英还得要等关兴回来才能收拾灶间。今天关兴回来很迟,进门就问关和回来没有。
关和听到了就从里屋走出来,说:“我每天放学还是有准点的,早就回来了。哥哥,你有什么事找我吗??”
“当然是有事找你啊,县里已经下了文件:要在元旦搞全县样板戏比赛汇演,区里和公社都问到我们前进大队的宣传队还能不能演出,我当时没有直接回答,我说要了解一下再回话。”
关兴说完看着关和,“我就是问你和巧玲,你们能不能一边上学,一边在大队部训练以前的选段,元旦时好代表我们前进大队去县里参加表演呢?”
关和想了想说:“我是没有问题,巧玲已经没去上学了,我想她就更是没有问题了。”
关兴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喜悦之色,连连说:“这就好,这就好,还是要靠子弟兵才能打头阵呢!”
翠英从灶间里把热好的饭菜给关兴端出来,听关兴最后一句话,没搞明白,怎么就讲打仗去了呢?
关兴就告诉翠英说:“县里下文件要元旦节举行全县样板戏比赛汇演,区里、公社希望我们前进大队的宣传队能作为代表队,去参加比赛。我就问关和他们是不是能一边上学,一边在大队部训练,到了元旦节作为前进大队的宣传队去比赛。关和认为可以,听说巧玲已经没去上学了。您说我们的前进大队宣传队的事情不就成了吗?”
翠英听了是一喜一忧,喜的是关兴有了办事的能力,忧的是巧玲不读书了,这就再也没有办法了。她爹爹、姆妈好像也没有把这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