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岑喉结艰难地滚动,喑哑的声线,透着空洞与悠远,“白央,并非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们之间,已经产生了严重的信任危机。我也不想逼你,可是,你能心无旁骛的回到我身边么?你不能。所以,你过不去的,不仅仅是我这道坎儿,还有你自己内心的结。有些现实,是不能逃避的,因为它像一颗潜伏的毒瘤,迟早会瓦解我们刻意构筑的平静生活。我希望的是,我能陪你一起面对,不论有多难,至少我们共风雨,而不是任你一人孤身作战。我言尽于此,我们分开一段日子也好,彼此都沉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以后的路,打算怎么走。至于那个送你玫瑰花的男人,即使不是你男友,至少也是你的追求者,你自己看着办,我不喜欢你和他来往,如果你真的还想和我在一起,就请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白央抬手按了按浸满湿意的双眼,想大哭的冲动令她说不出话来,她点了点头,继续喂聂岑喝粥,聂岑迟疑一瞬,缓缓张嘴,温热香甜的小米粥从喉咙流经到胃里,暖的却是心。
白天走了,乘夜班机,当晚便回去了上海。
关于这一次出差,对工作的懈怠与影响,她向杨主编递交了致歉函,依据规定,她的绩效考核要扣分,幸好华哥和蒋彬鼎力求情,杨主编酌情再三,决定对她网开一面。
只是,情路坎坷的白央,未曾料到,她与罗小晶的友情,竟也遭到了致命的毁灭!
罗小晶找上门时,白央刚刚结束工作回到家,正在切菜,准备捣腾晚餐。
她搬家后,暂住在了聂岑的公寓,旁的人一律隐瞒,但罗小晶这里瞒不住,所以她第一时间便通知了罗小晶新居地址,当时罗小晶几乎笑疯,揶揄她送货上门,奉献精神可嘉,还撺掇她瑟佑聂岑,并且把套套偷偷戳一个洞,奉子逼婚怎么的。
此时,夜幕早已降临。
听到门铃响,白央一惊,脑中浮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聂岑回来了,但是她算了算日子,今天是她回到上海的第三天,那么他入院才四五天,怎么就……这般想着,虽然疑虑担忧,但心底里终究是喜悦的,她连忙走出厨房,快步奔到玄关处,没有查看猫眼儿,直接打开门,“聂……”然而,门外站着的人,紧接着令白央一楞,“晶晶?”
罗小晶不似往日像拍时尚大片的打扮,也没有了平时矍铄的精神,她穿着白色运动服,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上,完全素颜,满眼泪水,满目恨意的盯着白央。
“晶晶,你怎么了?”白央心惊不已,伸出手去拉罗小晶,“来,先进来再说。”
谁知,罗小晶狠狠地甩开她,并且咬牙切齿的道:“白央,我真是看错你了,枉我当你是我最好的闺蜜,可是你呢?遽然害我爸爸!”
“晶晶,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啊?”白央茫然,她完全不明状况。
罗小晶冷冷地道:“你半年前做过一篇财经新闻稿,是不是?”
“半年前?”
“你自己看!”
一张旧报纸甩到了白央脸上,她皱了皱眉,拿下报纸翻看,确实是江都时报出的报纸,而半年前她确实在财经栏目任职,并且独立策划了罗尼科技有限公司与业内对手公司的暗黑竞争内幕稿件,因此还获得了报社的嘉奖,被评为当月优秀记者。
只是,这与罗小晶的父亲有何关系?
罗小晶适时的提醒她,“我爸爸是罗尼科技有限公司的CEO,你明白了吗?你的这一期稿件,现在成为了对手打压我爸爸的关键证据,他因此卷入了一场商业官司,面临着严重的后果,你知不知道!”
闻言,白央震惊地僵在原地,她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啊,晶晶……”
“你不要叫我!”
罗小晶情绪无法控制的几近歇斯底里,她指着白央,眼泪珠子迅速掉落,“我把你当姐姐一样看待,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
“我们的友情,到此为止!”
罗小晶转身离去。
白央百口莫辩,她捏着报纸,身体沿着门框缓缓滑落……
……
深夜十点。
上海霓虹正耀。
罗小晶一身性感妆扮出现在了兰桂坊酒吧。
邀约的人在十五分钟后姗姗来迟,一个大腹便便,发际线形成明显分水岭,凸了半个脑袋的已近中年的成功型男人。
“袁总,您请坐,感谢您赏光!”罗小晶热情的迎上去,满面笑容。
男人大喇喇的打量她,眼中浮起色光,“小罗啊,你今儿个可真漂亮!”说话间,他握住罗小晶的手,有意摩挲了几下。
罗小晶脸色微变,却只能干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暗暗抽回了手。
袁总“呵呵”笑了声,在包厢的沙发上坐下,并拍拍身边的位置,“小罗,坐近点儿方便谈事儿。”
“呃,好。”罗小晶有求于人,除了顺着对方,也没办法甩脸子,她坐过去,倒了两杯红酒,“袁总,我敬您!”
袁总接过酒杯,却没有立刻喝,而是一手搭上罗小晶的肩膀,笑着说道:“小罗啊,平时我约你都是很难的,怎么今晚这么主动?我猜,你该是有事儿托我办吧?”
“袁总,您真是智慧,我平时是太忙了,所以……呵呵,我们先喝一杯,其余事儿慢慢谈,怎么样?”罗小晶厌恶极了这个总想打她主意的老男人,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拒绝不得,只能委屈求全。
男人噙笑,长臂将她揽得更深了些,“行,先喝酒。”
……
白央一直在通电话,她把情况汇报了杨主编,又联络报社的法律顾问,探讨咨询有关罗父的案子。
杨主编查了报社档案资料后,安慰白央,“别担心,不会牵扯到你的,我们完整保存了你当时采访罗尼科技公司几位领导者的录音和视频,还有被罗尼公司解雇的核心员工所爆料的内幕,你只是完成了记者的义务和责任,将事件如实报道出来而已,”
“主编,我不是在担心我自己,而是……哎!”白央眉间涌上深深的愁云,她想挽救这份被撕裂的友情,想尽可能的帮罗父摆脱官司。不论结果是否改变,至少需要努力过程。
挂了电话,白央又找律师征求意见,“如果罗尼公司窃取商业机密被控告成功,罗尼CEO将承担怎样的法律责任?”
“给商业秘密的权利人造成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造成特别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好严重!”
“这个案子,我听说在你做了那一期报道之后,因为影响甚大,检察院直接介入,对方公司也开始收集证据,提出控告,只是很多是在暗中进行的,没有公开披露,而杨主编为了保护你,便将你迅速调离了财经栏目,你后来也没有继续关注,所以才会不知情。”
“原来是这样!那现在……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办法帮到罗尼公司?”
“怎么帮?这是违法犯罪,而且被侵害权益的同方科技不罢手,要坚决维护自家合法权益,所以恐怕连轻判的机会都很难有。”
闻言,白央心凉了,她呆怔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一团乱麻,她打电话给罗小晶,可是打不通,似乎她已被罗小晶拉入了黑名单,她又试着查找同方科技公司的老板,但一时得不到消息,因为同方科技日前被北京某公司收购了,正是业务和资源的整合期,凭她的人脉,是搭不上新老板的线的。
心情烦闷之际,她躺在*上,反复的摩挲手机,这个时候,她特别需要一个人帮助她安慰她,好几次想到聂岑,可是犹豫好久,却始终不敢拨出他的号码。
谁知,心有灵犀似的,她手机突然有来电呼入,她楞了一秒,惊喜接通,“聂岑!”
“你在哪儿?”聂岑语气不怎么好,一上来便盘问道。
白央怔了怔,小心翼翼的答他,“我在你家啊,怎么啦?”
“你刚刚在跟谁聊天呢?手机总是占线打不通。”
聂岑依然不太开心的样子,这句疑似带着酸味儿的话,听得白央忍不住咧了咧嘴,坦白交待,“我在和杨主编通电话,还有我们报社的法律顾问。”
“呵,你确定不是那个男人么?”聂岑冷哼了一声,明显不信。
白央皱眉,有些无语的继续解释,“我当然确定啊,我现在急死了,哪儿顾得上搭理别人啊?”
“出什么事了?”聂岑听闻,心情当下一紧,“你工作出了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