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宇宙深处,一座神山之上。
一棵巨大的扶桑树上被纷纷白雪覆盖,仿佛穿上了一件洁白的外衣,翠绿的叶子在冰凌中呈现出别样的景致,树上依旧站着一只孤零零的神鸟,昂着头眺望着东方。
地上布满了白雪,中间被人刻意扫出一条路来。
旁边的案桌上早已被人打扫干净,桌面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糕点。
子规招呼着侍从将茶端上来,小心放在旁边。
没一会儿,从旁边走来一个人,那人身穿一袭云水色的衣袍,满头白发被一根晴山色的发带绑着,俊逸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子规连忙跪下行礼:“帝尊。”
东篱随意抬了抬手,款款坐下,望着他:“今天这归冥山怎么这么不同?”
子规微微抬头,谨慎回道:“帝尊,战神殿的李天南将军,昨日递过拜帖。”
东篱斜倚的靠在凭几上,淡淡抬眸:“哦?有说什么事?”
虽然他身为战神殿的第一位战神,但如今战神早已不是他,而是战神砚今,他早就步入养老生活,不管这些俗事。
子规坐在一旁,抬手接过一旁侍从手里的一碗粥,缓缓说:“听说是事关多年前的一桩往事。”
东篱将目光落在粥上,又不着痕迹的落在不远处的梅树,晃了晃神:“多年的往事,本尊怎么没有印象。”
……
子规唇角一勾,将粥仔细奉上:“帝尊您老人家经历的事情太多,哪里值得您桩桩件件记得清楚。”
东篱无声接过碗,一边搅动一边问:“传他过来问话。”
子规对着不远处的仙侍点了一下头,那人顿时明白的往外走去。
东篱慢慢吃着粥,神色带着一丝疲倦。
撕裂空间去往别的地方还是有些劳累的。
子规跟着帝尊已经很多年,瞧见他的神色有些不一样,忍不住的担心:“帝尊您是昨日没有休息好吗?眼底还带着淡淡乌青。”
东篱还沉浸在无限感慨中,施施然放下碗,捻起一块糕点吃了一口,语气淡淡的:“这不是你青阳前辈说的,那个地方藏着三株树的叶子,本尊想着好奇,就撕裂空间走了一趟。”
他将吃一半的糕点放在一旁,端起茶抿了一口,没好气继续说:“树叶没看见,反倒是看见一条巨蛇,一个小家伙差点与它一命换一命,本尊就顺手救了。”
他缓缓放下茶盏,斜睨了一眼:“你青阳前辈肯定是唬我的,不光没看见三株树,还误打误撞进了一个蛇窝,最后直接用真火烧了。”
子规眉眼弯弯,他恍惚一下,才轻轻地笑了起来,轻声说:“肯定是斗转星移,变化太大了。”
东篱拿起没吃完的糕点,咬了一口,抬了抬眸看着他:“你怕不是你青阳前辈的粉头吧?”
子规连连摆头,:“帝尊,怎么可能,我明明是您的粉头,然后才是青阳前辈的粉头。”
“……”
东篱拢了拢袖子,抬手隔空取物,将开的极好的梅花,握在手里。
慢慢拿出自己的佩剑云辰,有一搭没一搭的削着。
子规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而是无声给他续好茶。
若是其他人看见帝尊用闻名天下的云辰剑削减花朵,那些仙家估计得吓掉下巴。
那可是上古之战中闻名的云辰啊。
东篱习以为常的将尾端削成斜端,还没有削完,就听见李天南求见。
李天南隶属于战神殿,但是更只听命于帝尊。
“末将,李天南,拜见帝尊。”
李天南是一员虎将,长相却不粗犷,脾性却火爆的很。
与战神殿的张青皮十分不对付。
东篱虚抬了手:“你我已经多年不见,如今求见本尊所为何事?”
李天南连忙捧着子规奉上的茶,大大咧咧的道:“帝尊您老人家说的什么话,看看您也不行吗?”
说着昂着头,将那杯茶灌下肚,抬手随意擦了擦:“不过末将确实有一件事禀告,多年前的时候,帝尊您私底下让我关注着的听雨楼,末将近日却有发现。”
东篱将花随意插进去,捏起一朵掉了的花骨朵,沉思良久。
听雨楼……
确实是有那么一件事,当时他早已远离天宫,但听雨楼居然悄然潜伏进来,于是他和青阳直接摸到对方的总舵。
最后动用战神殿的力量,发兵直捣黄龙。
他眉眼舒缓,撑着头慵懒着说:“什么发现?”
李天南见他想起来,激动的拍了一下桌子:“帝尊,听雨楼的人好像死灰复燃!”
砰!
让一旁的子规心里咯噔一下,心疼的看着桌子,那可是上好的黄花梨。
需要几万年才能成材!
李天南也知道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俯身查看一下,发现没有问题,长舒一口气。
东篱若有所思的听着他的话。
听雨楼死灰复燃。
倒也不足为虑。
李天南神情严肃:“帝尊,末将还得知一件秘辛,如今的这听雨楼是听雨楼的后身,但行事作风格外张扬,甚至为争夺当年征讨听雨楼的物件,双方发生了争斗,我神族将士死伤几百人。”
东篱闻言皱了皱眉,侧头看向子规。
子规连忙跪下,低着头斟酌道:“帝尊,此事尚不及危害四海八荒,下面的人自然没有报上来,现如今天帝昌容,对此事已经有决定,派战神殿的张青皮时刻关注听雨楼的动向。一旦发现听雨楼的人,格杀勿论。”
东篱的手指在案桌上搭了一下。
咔嚓!
瓷器破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李天南面前的杯子已经碎成几片。
子规和李天南对视了一眼,连忙跪下,颤颤巍巍的不再看他。
东篱缓缓起身,目光在地上两人的身上停顿片刻,周身带着常年上位者的威压。
他缓缓往外走去。
子规感受到那威压消散不少,才微微抬起头,拍了拍一旁的李天南:“将军。”
李天南心里一紧,抬起头,脸上都带着畏惧:“帝尊何故生这么大的气……”
他实在想不清楚。
子规到底是跟在他身边的,多少能,揣摩帝尊七分心思。
“帝尊是恼怒天帝的决定。”
这四海八荒王朝更迭,独独帝尊还屹立在归冥山,他心里装的从不是权力,而是四海安定。
虽然帝尊独居在归冥山,但到底是被尊为帝尊,这些事他们不光不知道,甚至连风声都不知道。
能有这种遮天的本事,恐怕只有那天帝昌容了。
李天南垂着头,叹了一声:“其实我当时是主动请缨,但天帝并没有同意,反而重用张青皮。”他胸腔里带着郁气:“张青皮那个人,怕是……”
他后面的话并没有说下去。
子规了然于胸,张青皮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原本张青皮并没有入战神殿的资格,但在五帝时代,张青皮靠着那张嘴,然后昌容为帝,由天帝特命才在战神殿站稳脚跟。
这也是为什么李天南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军,完全看不起他。
以至于战神殿被分为了两派。
东篱独自迈步走出庭院,外面被种了不少各色的菊花,墙角根上却栽了一圈七彩牡丹。
他顿步,清凉的瞳孔里,藏着遮掩不住的怀念。
当年七彩牡丹当初还是牡丹仙子弄出来的新品种,他与青阳去参加那场宴会,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有些记不住了。
李天南畏畏缩缩跟在身后,丝毫不敢靠前。
这天下若是帝尊想要,哪里轮得到如今的天帝。
东篱侧头,声音忍不住的沉了声音,嗓音寒冷:“过来。”
李天南紧了紧手,迈步走过来,躬身立在身旁,却不敢说话。
东篱目光幽幽,犀利的眼神落在他脸上,眉宇间挂着若隐若现的威严。
李天南微微抬眸,感受到他身上带着的那股凛然的压迫感,局促不安道:“帝尊,张青皮确实私底下做了不少恶事,不光借着天帝的命令阳奉阴违,甚至在凡俗搜刮民脂民膏。”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东篱冷哼了声,眸光幽暗,显然此刻更加恼怒了。
不光神族将士死伤几百人,天帝更是放纵张青皮如此张扬跋扈,甚至牵扯到凡俗。
东篱语气也沉了许多,声音冷的像寒凉的寒风:“你且拿着本尊的令牌去将这件事查清楚,一有发现直接来找本尊!”
李天南抿了抿唇,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随后才一板一眼的抱拳行礼:“末将接令!”
他双手颤抖接过这枚青铜所制的令牌。
这可是第一代战神所拥有的战神令。
此令一出,凡是战神殿的势力必须听之,违者当斩。
东篱眼里的凌厉没有收回去半点,他下巴微抬:“子规。”
躲在暗处的子规直接掠了出来:“帝尊。”
“将本尊的的话递给昌容,若是不想坐稳这个位子,本尊帮他挪一挪。”
子规低着头,不着痕迹敛去眼里的诧异,抬眸张了张嘴:“是。”
看来天帝的这件事确实惹怒了帝尊。
说是一件小事,但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千年前,天帝的宠臣跋扈来归冥山叫嚣,想让帝尊搬回天宫,将整座归冥山占为己有。
结果被帝尊一抬手扇到南天门,那宠臣落了好大的脸,怒气冲冲的来归冥山讨说法,结果最后被天界赶来的人拦在山底。
这件事归冥山也强忍下来。
但如今天帝未免太欺人太甚!
想到此处,子规心里那股憋屈油然而出,这话他肯定是一字不漏的传过去。
栖霞花店。
程江篱将地上的纸捡起来,缓缓展开。
纸上画着一份地图。
沐泽好奇的拿过,上面分别记载着五个地方。
程江篱目光冷然的落在上面:“这是灵剑的位置吗?”
沐泽摇了摇头说道:“不好说,这书我是拿的李啸宣的,他和云深寺的清尘或许也有关系,这其中难免有隐情。”
他顿了下又说:“当下最重要的是定州的事。”
周乾已经出发许久,他们却还没有动身。
程江篱脸色平淡,黑眸泛冷:“当下我觉得孤儿院的事更重要,定州我已经让南星派人前去,如今正是动廖平的最好时机。”
沐泽脸色缓和,淡淡一笑:“好,既然安排好了,那我们也不用这样着急了,让周乾失去左膀右臂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另外嘛,”他挤眉弄眼说:“程宇航这次怕是有麻烦了。”
他早就看程宇航不舒服了。
程江篱低着头将几本书分类,声音低低的:“乔远生的升迁之路也不远了。”
沐泽整个人放松下来,一只手搭在书桌上,身体微微靠着:“我倒是想看东方家的归宿,尤其是那个修仙界搅屎棍。”
他嗯了声,头也不抬的将书放在书桌上:“东方朗?我怀疑东方家与黑衣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沐泽目光淡淡落在即将燃尽的线香上,他透过烟气有淡淡的失神,但很快的收回思绪。
他恍然想起东方朗每次出现的场景,或多或少的与灵剑有关系。
陈家的时候,事关金灵剑。
霁月峡谷的时候,事关土灵剑。
两人突然沉默起来。
叮!
程江篱的手机突然跳出一条信息。
他收着书,不紧不慢地说:“你看一看,什么消息。”
沐泽从桌子上拿过手机,瞥了一眼:“爵床发来的消息。说是已经上报了。”
程江篱收拾的手一顿,抿住唇角,随即眉心微皱起:“看来爵床上报这件事有阻力……”
“怎么说呢?”
他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起身拍了拍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湿纸巾,随意擦了擦:“这是那天我和他的约定,如果可以顺利通过,就发可以,若是有阻力,就发其他的。”
沐泽看了一眼他的手:“现在应该怎么办?”
哐咚!
湿纸巾精准落在垃圾桶里,程江篱默了下,声音微冷:“沐泽,你说这个消息,修仙界都知道会怎么样?”
沐泽垂目片刻,眼里带着笑意,拢了拢袖子,兴奋道:“是啊,修仙界……我怎么忘记了。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临仙局迫于舆论压力,也会利索的处理起来。”
修仙界容不得畸形的修士诞生。